這確實很不公平。
別說朝廷,在民間,這種風氣更甚。
誰家死了爹,若留下個兒子,鄰里便會心疼:“家里的擔子都交給了小子,這狠心的爹,說撒手就撒手,也不說留下來幫襯幫襯!”
若留下個姑娘,鄰里則會唱衰:“哎喲哎喲,后繼無人,后繼無人了哦,這家的香火是斷在這輩了!家中還有沒有親戚,能過繼,就趕緊過繼個小子回來延續香火啊!”
呸,什么香火不香火的,難道兒子生的娃叫香火,女兒生的娃叫香薰?
沒這道理,但姑娘就是這么被嫌棄來的。
以群的心胸讓沈箏佩服,佩服的同時,她又怕擔不起那重任。
“戰士遺孤,不論男女都值得敬佩,我怕她們跟了我......委屈了去。”
“委屈?”繞過垂花門,黑夜中,以群突然笑了起來:“你是不知道我找上門那會兒,她們一蹦三尺高,巴不得立刻打包行李到同安縣去。”
沈箏眼前浮現出他所描繪的場景,忍不住彎了眼睛。
以群又說:“她們有的是兄弟和父輩一起戰死沙場,有的是傳到這一代就只剩了姑娘,都是有血性的。有些從小光明正大練武,有些偷偷練武。用她們的話來說,就是‘皇上都許女子當文官了,那武將肯定也有著落,我邊練邊等就是。’”
沈箏眼眶微熱。
戰爭帶走了她們父輩,她們卻依舊想入戎途,為自己,為家人,也為大周。
誰說女子不如男?
她和她們素未謀面,卻忍不住生了親近之情。
她要將最利的武器、最堅硬的鎧甲送給她們。
不知不覺間,三人走到了府門前,門房牽來以群坐騎,沈箏驀然反應過來:“您還沒說,男女兵為何會互看不順眼?”
以群接過馬韁,笑道:“理由很簡單,男兵覺得他們參軍多年,不論是能力還是軍紀上都優于女兵,覺得有他們護衛你安全就夠了。”
“女兵們呢?”沈箏問。
“女兵不想那些臭男人挨著你。”以群也覺得那些男兵有些臭,“她們覺得自己武力不差,能貼身保護你。所以雙方一言不合就干仗,有輸有贏,難說得很。”
還沒見著人,沈箏就已經開始愁了。
“您得好好教教他們道理。”她認真道:“男女可以有很多種理由不對付,但不能只因為性別不對付。我同安縣的男子從不歧視女子,不,或許有心中看不起的,但從來沒人敢宣之于眾。勞您幫我給所有人帶句話,他們可以因為其他理由互看不順眼,爭強也好,斗勝也罷,我都能忍,但若誰拿男女性別說事,同安縣容不下。”
燈光忽明忽暗,她一半側臉隱于黑暗中,這是以群第一次直接感受到她的鋒芒。
他翻身上馬,拉直馬韁,“我記下了,話我會帶到,再給我一月時間,保管將他們訓得服服帖帖。”
馬兒揚蹄離去,直到被黑暗吞沒。
華鐸站在原地,還在想沈箏方才那番話,便聽沈箏問她:“華鐸,騎馬難學嗎?”
“主子想學騎馬?”她回過神來,思索道:“倒也不難學,就是有些馬性子烈,脾氣不好,愛看人下菜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