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蘭夫人便小跑到蘭其翼身旁,又心疼又生氣,一個勁兒地說他:“你在國子監待得好好的,干嘛要去閱覽樓與讀書人置氣?你爹讓你與讀書人交好,你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蘭夫人是小村姑娘,眉眼卻生得大氣。
雖然身上有些習慣還沒改過來,但已有一些大家夫人風范。
再者,這也不是她第一次來京兆府了,有些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只見她站在蘭其翼身旁,對高坐公堂的京兆府尹李公天道:“李大人,是我蘭家教子無方,給閱覽樓帶來了不便。您瞧,今日之事,需要我蘭家如何配合?”
李公天還未開口,蘭其翼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炸毛叫:“娘,是兒子受了委屈!”
蘭夫人當沒聽見,又將云麾將軍抬了出來:“李大人也知,我家老爺難得回京一次,我一個婦道人家,懂得不多,還望李大人不吝指點。”
此話看似服軟,實則點明她母子不易。
對于她而言,男人不在家中,兒子又被慣壞,有些能用錢解決的事兒,自是不想過多糾纏。
更何況,此次事主身份也不低,就算不能交好,也不能交惡。
李公天不能說自己吃這一套,也不能說全然不吃這套。
畢竟他也是軍中退下來的,早年間,他的妻兒也留守京中,故他頗能感同身受。
但對于蘭其翼,他實在拿不出個好臉色——京中最能鬧事的權貴小輩,就是他蘭其翼!
“蘭其翼。”他喚了蘭其翼一聲,蘭其翼繃著眼尾抬起頭來,聽他道:“閱覽樓是陛下親批的文事重地,并非國子監私產,你卻仗著國子監祭酒之徒的名頭,糾集國子監學子尋釁,已是蔑視皇命。”
蘭其翼脊背一緊,不可置信。
今日之事,還能把皇帝牽扯進來?
他還在發愣,李公天又道:“你在樓前撒銀惑亂,致使百姓哄搶、秩序崩壞,是為‘擾亂官署所管公共場所’;更兼口出穢言辱罵他人、威脅百姓,行徑更劣。”
蘭夫人也陷入怔愣,問他:“你今日又出言威脅他人了?”
為何國子監學子前來報信之時,未有提及?
蘭其翼嘴皮動了動,訕訕道:“我就嚇嚇那笨書生......”
就算他真沖上門去,頂多也就打人倆悶棍,不會真的殺人放火。
“啪——”驚堂木響,李公天怒目:“就嚇嚇?若那人出事,你蘭其翼第一個脫不了干系!本官還聽聞,你撒銀惑亂之后,還大肆叫囂,說那些銀錢,是你父兄在戰場上廝殺而來的!既你知曉父兄不易,又如何敢那般大放厥詞!難道你父兄血肉換來的金銀與溫飽,還不足矣讓你珍惜嗎!”
“啪——”
又是啪地一聲,但這次不是驚堂木,而是蘭夫人給了蘭其翼一巴掌。
沈箏與余九思縮頭對視。
蘭其翼頭被打偏半寸,不可置信捂臉:“娘,你打我.......”
“老娘打得就是你個不孝子!”說著,蘭夫人又抬起另一只手,準備左右開弓,“你也知道,那些銀錢是你父兄血肉換來的,竟還能面不改色地說出那種話,你將你父兄置于何地......”
說著說著她眼眶通紅,第一次站在外人角度,打量起這個小兒子。
“你父兄拼殺而來的體面,快要被你丟盡了......”她別過臉,抬袖,狠狠擦過眼角的淚,“李大人,該怎么罰就怎么罰吧,今日您權當我不在。”
這就是不愿意掏銀子息事寧人了。
沈箏微微挑眉,蘭其翼這下才真的知道慌了,咬著余九思不松口:“他之前還踢了我一腳,我也受了委屈的娘,您不能不管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