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拜師宴格外豐盛,余時章、梁復、沈行簡等人也來湊了熱鬧。
對余時章來說,沈箏收徒,是“長大”的象征。
雖說收得是崔老鬼的孫女兒,但好在徐郅介這人拎得清,小姑娘自個兒也懂事,飯桌上,一聲又一聲的“余爺爺”,叫得他心頭跟裹了蜜似的,活像自己收了個徒孫。
這人一高興,就愛“小”酌幾杯,沈箏也樂得讓他喝,若是喝多了,晚上歇在沈府便是,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可他這人一喝多,就愛講“心里話”。
比如眼下——
“你是白眼兒狼啊!”
余時章一手拿盞,一手勾著梁復肩膀,不間斷地控訴他:“你是白眼狼,在同安縣白吃白喝那么久,將沈箏的手藝學了去,這就翻臉不認人了?”
聽著他說話有些嗆人,沈箏心頭有些發酸,上去攔他。
“伯爺,您別......”
“唉,撒開。”余時章推開她的手,一雙眼使勁盯著梁復瞧,瞧成了對眼,“梁老頭,今兒個我就再問你一遍,跟不跟我們回同安縣?”
無數雙眼睛看過來,場面一時安靜不已,落針可聞。
“啪嗒——”
小袁不小心打翻了杯子,一臉慌亂地扶起來,無措地看向沈箏。
“你帶南姝他們去玩,去。”沈箏朝他們揮揮手,“小心蚊蟲,別去塘邊。我們同梁爺爺有話要說。”
小袁聽話起身,余南姝幾人卻還是盯著梁復,不肯走。
“沈姐姐......”方子彥拉了拉沈箏袖子,垂頭喪氣:“咱怎么來,就怎么回去,只能多人,怎么能少人呢......”
若不是方才余爺爺說,他根本都不知道,梁爺爺可能不回同安縣了。
沈箏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我們希望和梁爺爺在一起,梁爺爺也希望和我們在一起。但咱們都是大周子民,有時候,很多東西,都難以割舍與抉擇。你們先去玩,我們同梁爺爺再說幾句話。召祺——”
她喚了裴召祺一聲,裴召祺聽話點頭,和小袁一起,將余南姝他們帶了出去。
小朋友們都出去后,廳中又靜了下來。
梁復喝了一口悶酒,卻遲遲沒有放下杯盞。
他道:“比起我與沈大人的手藝,東西坊的人,終究是差了一些......”
若他二人都離了京,那東西坊的工匠們,起碼要多走大半年的彎路。
大半年......
說難聽點,一個朝代,有幾個大半年?
“但咱都說好了,只要沈箏在同安縣,咱就在同安縣養老!”余時章眼角在燭火下泛光,“可你如今說不回了,豈不是背叛了我們的誓言......”
“我......”
梁復垂著頭,沒人知道他心頭在想什么。
沈箏正想著如何開口,便突然聽沈行簡說:“我認為,梁大人的確應該去同安縣,但不是現在。”
所有人都望向了他,他看著沈箏,認真道:“沈大人腦中,有諸多奇思妙想,猶如泉水涓涓,豈是一兩日便能枯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