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句話,幾乎點醒了所有人。
余時章更是“啪”地放下酒杯,問沈箏:“你可有藏著掖著?可還有......沒有提溜出來的新式工具?”
沈箏坐了下來,底氣十足:“不說千八百,八百十是有的。”
余時章瞥了梁復一眼,不再惆悵,“有些人啊......拎不清,因小失大,能怪誰呢?”
“我......”
梁復被他臊紅了臉,感覺自己成了見利忘義的真小人。
又悶了口酒,他說了實話:“其實我想過,待東西坊工匠能獨當一面后,便立即起身前往同安縣。但我怕啊......”
“你怕什么?”余時章皺眉不解。
“怕這次不跟你們回去,往后你們就不歡迎我了。”
梁復將聲音壓得很低,語氣中的無措卻無所遁形,“我感覺我背叛了大家,哪還有臉......”
想著沈箏方才說的“百八十”,他又道:“其實我知道,沈大人主意多著呢。我若能一直待在同安縣,待在沈大人身邊,不說升官發財,就說,能學到多少東西?怕是我一輩子都啃不完的。”
“但正是如此,我才糾結不已。我不想讓你們覺得,我去同安縣,去沈大人身邊,就是為了竊沈大人腦子里的東西......”
說罷,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直到余時章“嗬”了一聲,“往常我怎的沒發現,你這老頭竟有如此多心思?”
比花轎上的大姑娘還能琢磨!
什么“背叛”,什么“竊取”?
“真是莫名其妙!”余時章用手背靠了靠他額頭,語氣比之前輕快不少,“老梁,你是不是得心思上的病了?老李不是說過嗎,老頭老太太鹽吃得少了,就愛想東想西,得補!”
梁復緩緩抬起頭,“你不會那樣覺得?”
余時章看看沈箏,又看回他:“在你心中,我們的心眼子就如此小?沈箏,你來說。”
沈箏將梁復和自己的酒盞滿上,“叮”聲一碰。
在清脆的回蕩聲中,她道:“我腦子里的東西,本來就是大周的。若沒您老同我交流探討,又哪里變得了現?所以啊......無論何時,您老來同安縣,我們都歡迎。”
她不禁想起在高爐房的那段日子,目露懷念:“燒琉璃那段日子,沒日沒夜的。若不是有您在,我一個人哪里撐得下去?”
梁復眨了眨眼:“真、真的?”
可那段日子,分明是她一直在安慰自己。
“當然。”沈箏仰頭飲下酒,笑道:“但我還想多說兩句。”
“您老那般想,就是還沒把同安縣當做家,當做家人。就說一句,這世間,有誰回家還怕被拒的?又有誰,會在心頭反復琢磨‘能不能回家’的?故您不該那般想,不如......自罰一杯?”
廳中燭火越燃越亮,梁復聲音開始哽咽。
“罰、罰三杯!”
余時章實打實地給他滿了三杯,他氣兒都不帶喘地喝完。
“這下能踏踏實實回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