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么久沒回家,還能找到路嗎?”李冬生調侃道
唐素君噗嗤笑出聲:“放心吧,閉著眼都能摸到家門口。”
李冬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把冰涼的手焐在掌心:“那就好。等會兒到站,我們一起回去。帶著孩子,讓爹娘看看他們的外孫。”
唐素君的臉騰地紅了,幸好暮色掩蓋了這份窘迫。
她掙脫開他的手,卻被他反手扣住十指:“你怎么知道是外孫?萬一是個丫頭呢?”
“那更好。”李冬生低頭輕吻她發頂,“讓咱閨女跟著你學認字,然后我帶她學打獵,當咱新中國第一個女獵人。”
“李冬生!”唐素君又急又臊,錘了錘李冬生胸口。
“咳!”老周的旱煙袋敲在鐵皮垃圾桶上,“小年輕注意點影響,這是公共場所!”
此時,車廂里探出幾個看熱鬧的腦袋。
“周叔,不服氣您也給您媳婦叫上唄!”
“嘿!你這小子!”
暮色中的信號燈突然轉為綠色,廣播里的聲音打斷了幾人的嗆話。
“上車吧。”李冬生把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肩上,“等會兒到站,先去國營飯店給你買碗熱湯面。”
列車重新啟動,天邊的云霞已褪成青灰色。
車窗映出城市璀璨的燈火,像撒了把碎金子在天鵝絨上。
唐素君感覺胃里輕輕一沉,這才驚覺從早晨到現在,火車已經載著他們跨越了大半個中國。
夜幕降臨時,列車員開始叫賣臥鋪票。
李冬生摸了摸兜里的糧票,正猶豫著要不要給唐素君換個臥鋪,卻見她已經靠著車窗睡著了
唐素君靠在車窗上打盹,迷迷糊糊間還在呢喃爹娘的名字。
他輕輕將大衣披在她身上,聽見遠處傳來列車長的報站聲:“前方到站,四九城西站......”
……
另一邊。
四九城的胡同深處。
一座朱漆剝落的四合院在暮色中靜默。
一個看上去年齡約莫剛過而立,頭發卻已白了一半的中年男人,站在中院的青磚地上,望著檐角下垂頭的石榴樹發呆。
樹杈間掛著個褪色的鳥籠,正是十年前他親手編給素君的生日禮物。
愛此人正是唐素君的親生父親——唐元山。
夕陽的余暉斜斜地灑在青灰色的院墻上,墻皮斑駁脫落,露出底下發黃的土坯。
唐元山站在四合院的影壁前,指尖撫過磚縫里鉆出的野草。
恍惚間仿佛看見二十年前的光景——那時影壁上還貼著嶄新的“勞動光榮”標語,女兒們穿著碎花布衫在院里跳皮筋……
“他爹,素君她們快到站了。”一個面容慈祥的中年婦女,端著煤油燈從東廂房出來。
她鬢角的白發在光暈中泛著銀光,渾身透露著一股優雅矜持的氣息。
唐父摸出懷里的搪瓷缸,缸底沉著沒喝完的茉莉花茶。
“當年咱們剛分到這院子時,”他用袖口擦了擦石桌,“素君才這么高,總在石榴樹下背毛主席語錄。”
他比劃的手勢停在半空,仿佛還能觸到女兒柔軟的發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