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昭接過賬本點頭,“孤知道了!”
“不知殿下要如何支用?”戶部官員又問。
“河北路夏稅折納三成,淮南鹽課撥付二成,其余的,京師國庫出,應當是夠!”呂蒙正翻著手中冊子朝趙德昭道:“待年底市舶司的稅銀到了,便能補上這五成!”
“如此,那便這么辦!”
遂即,趙德昭又拿著圖紙和戶部賬冊入宮,趙匡胤不在垂拱殿,聽宮人說是去了宮學,趙德昭嘆了一聲,轉身朝宮學而去。
宮學設在資善堂,這一路過去也不遠。
趙德昭走進資善堂大門,一眼就看見站在窗外的趙匡胤,周井聽見腳步聲回頭來看,見是趙德昭便想要開口說話,不料趙德昭卻是朝他擺了擺手,而后輕手輕腳得貓上前。
他也想看看官家到底在看什么!
只見屋中,一個翰林學士端坐于青玉案前,手中拿著一卷《春秋》,目光卻落在對面兩個人身上,一個是安安,另外一個便是趙惟明。
“郡王殿下,”翰林學士緩聲問道:“《左傳》有言,‘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此語當作何解?”
安安此刻神情嚴肅,稚嫩的臉龐上透出與年齡不符的沉靜,同往日那副樣子完全不同,趙德昭心下也忍不住起了好奇心。
這么小年紀,他當真能懂《左傳》?
“學生以為,為政者當以寬厚為本,但遇奸惡亦不可縱容,譬如農人育苗,需以細雨潤之,但若遇蝗害,也當及時撲面,如此,方能護得良田豐收。”
趙德昭心下說“好”,卻見身前趙匡胤也頻頻點頭,看來對安安這番作答也是滿意。
再看屋中,翰林學士眼中閃過一絲贊許,卻故意追問道:“若依殿下所言,寬猛之間,孰輕孰重?”
安安不假思索,“學生曾聽父親教誨,天下至柔者莫過于水,然滴水可穿石,仁心雖柔,久之卻可化剛強,故寬仁當為先,刑法乃不得已而用之。”
安安聲音清亮,提到趙德昭時,眼中盡是敬慕之色。
趙德昭唇角忍不住上揚,安安沒進宮那會兒,自己雖不會陪著讀書,但也會同他說一些外面的事,沒想到他都能記在心中,當真欣慰。
可趙匡胤心里卻泛起了酸,他自認為這個皇帝做得也還不賴,安安卻還是先想到了二郎,看來,自己陪他的時間還是不夠多!
翰林學士捻須頷首,忽而指著桌上花瓶中一枝花,朝趙惟明問道:“此花獨放,可覺孤否?”
趙惟明望向那朵花,忽而一笑,“《詩經》有云,棠棣之華,鄂不韡韡,兄弟尚且相依,何況百姓?學生愿效父親之志,使天下人皆如春園之草,各有其榮,方不負這一枝獨秀!”
趙匡胤忍不住又嘆了一聲,這聲音便有些刻意,屋中之人也都聽了進去,轉頭就見皇帝站在窗外,也不知站了多久。
而不遠處,他們的太子爹也站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