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凍癥?”
孫思邈眉頭緊鎖:“這病名......貧道倒是第一次聽說。”
“孫真人。”
楚天青神色凝重地問道:那病人可是先從單側手腳開始無力,而后逐漸蔓延至全身?
孫思邈聞言,回想起之前盧霖跟自己說的話:“正是如此!起初只是右手無力持物,如今已發展到雙腿難以站立......”
“是否伴有肌肉跳動?”
楚天青追問:“就是皮肉之下,時有小蟲蠕動般的感覺?”
“好像.....的確有。”
孫思邈點了點頭,他記得自己當初給盧老太爺針灸的時候,胸背部的確會出現一些不自然的抖動,想到這兒,孫思邈連忙問道。
“楚小友,看樣子,你對此癥很是了解?”
“雖然只聽病癥難以做診斷,但這些癥狀確實與漸凍癥極為相似。”
楚天青斟酌著解釋:“此癥最殘忍之處,在于患者神志始終清醒,卻要眼睜睜看著自己,逐漸喪失對身體的控制。”
看著孫思邈充滿求知欲的眼神,楚天青思索片刻后繼續道。
孫真人,您可曾見過傳遞軍情的驛卒?
孫思邈微微一愣:“自然見過。”
“人體內也有這樣一套傳遞消息的‘驛道’,這種驛道,我將其稱之為‘神經系統’。”
“神經系統.....”
孫思邈念叨著這個陌生的名詞。
見狀,楚天青取出一張白紙,用筆在上面畫出一條蜿蜒的主線:“這條驛道以脊髓為主干,分出無數支路通向全身各處,就像驛卒傳遞軍情一樣,這套系統負責將身體各處的感覺傳遞給大腦,再把大腦的命令傳達到四肢百骸。”
“當這套驛道出現問題時,就像驛卒中途病倒,軍情無法傳遞,漸凍癥就是控制肌肉的驛卒逐漸凋亡,導致肌肉收不到指令,最終萎縮無力。”
“小友等一下。”
孫思邈突然打斷,眼中盡是難以置信的神色:“你是說,我們能夠有感覺,是因為大腦?不是......心?”
“沒錯。”
楚天青點了點頭。
“可《內經》明言: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為何......”
“若按此說,當督脈(脊椎)受損時,患者常見頭部昏沉、肢體麻木,甚則神志不清。”
楚天青出言打斷,直視著孫思邈。
“既言心主神明,為何心臟完好無損,卻會出現這些神明失常之癥?
孫思邈眉頭微蹙,正要開口,楚天青又舉一例。
“再說戰場上的傷兵,頭部受創后常有昏迷、失語、肢體癱瘓之癥,但其心脈卻是毫無損傷。若說心主感覺,為何心臟無恙,卻會喪失痛覺、觸覺?
老神醫聞言瞳孔驟然收縮,呼吸也突然加重。
“還有,針灸治療神志病時,為何常選取百會、風府這類頭部穴位?”
楚天青看著孫思邈:“正是因為這些穴位歸屬于督脈,而督脈直接與腦相連,是否就此能夠說明腦與“神明”的關聯更直接?”
聽到楚天青的這番話,孫思邈胸口劇烈起伏,素來平穩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他呆滯的咽了口口水,雙眼失焦地望向院外地望向院外那株老槐樹,斑駁的樹影在地面上搖曳。
六十年來篤信的醫道根基,此刻正如這樹影般晃動不已。
這個顛覆性的認知,正在猛烈沖擊著他畢生信奉的醫道根基!
看到孫思邈這般樣子,楚天青沒有出言干擾。
他明白,孫思邈需要的不是更多的論據,而是時間。
讓千年的認知與后世的真知,在這位老人的智慧中慢慢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