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青緊緊盯著盧明遠,對方眼中那份純粹的困惑和隱約的委屈不似作偽,讓他心頭不由一沉。
他向來相信自已的判斷,可此刻的盧明遠,似乎真的對死士刺殺一事毫不知情。
這就奇怪了。
如果不是他,那會是誰?
那些死士總不可能憑空冒出來。
楚天青身體微微前傾,試探地問:“既然不是你,那......會不會是你父親?”
畢竟當初自已對盧卓也不是那么客氣,諷刺的話沒少說,他要是因此生恨,也不是說不過去。
盧明遠聞言輕笑,合起折扇輕敲掌心,語氣里帶著世家子弟特有的從容。
“楚大夫,您醫術高明,但揣測人心,尤其是琢磨我們這些世家大族的想法,恐怕還是欠些火候。”
這話說得直白,甚至有些刺耳。
這話里的意思再明白不過,無非就是瞧不起他,覺得他一個平民大夫,根本沒資格揣測他們這些高門大戶的心思。
不過楚天青雖然心有不悅,卻又不得不承認對方說得在理。
他兩輩子行醫,上輩子連個副主任都沒撈著,見過的最大風浪不過是藥商抬價或是同行傾軋。
至于玩心眼兒......最多就是騙騙其他科室。
比如說給急診來了個車禍復合傷,二十幾處骨折,人都暈死過去了,楚天青就會給給骨科打電話說。
“就摔了一下,沒啥大事兒。”
或者說只要病人眼球還能動,楚天青就會說患者還能動。
總結一下就是。
生命體征還行,就是沒死透。
生命體征平穩,就是我所有管給你插上。
沒有外傷,就是臟器破裂。
有外傷,就是骨肉分離。
主打一個突出特點。
以至于醫院給他們急診科送了個外號。
緬北詐騙科。
說回正事兒。
那些高門大族里的彎彎繞繞,他確實不懂。
不是不會看人臉色,而是根本接觸不到那個層面的算計。
人家玩的是家族興衰、朝堂博弈,他一個大夫,連棋盤邊都摸不著。
想到這兒,楚天青抿了抿嘴,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見楚天青沉默不語,盧明遠索性把話說得更明白些。
“世家大族確實會私下培養一些見不得光的力量,死士自然也有。但自從當今皇上登基,多方制衡,嚴查私兵,各家對此都格外謹慎。除非關系到家族存亡,否則絕不會輕易動用這種極端手段。”
他目光掠過楚天青,語氣平靜卻自帶一份居高臨下:
“說句實在的,楚大夫您雖然得陛下看重,眼下圣眷正濃,但說到底,您目前表現出來的價值,只不過是一位醫術精湛的大夫而已,或許您能影響陛下在某些事上的決斷,但還不至于動搖任何一個世家的根基,所以說,對付您這樣的人......”
盧明遠輕笑一聲:“動用死士,那就是殺雞用牛刀,不僅大材小用,還會留下把柄,惹來無數麻煩,根本不劃算。”
“真要對付您這樣有聲望卻無根基的人,世家多的是更隱蔽、更穩妥的辦法。軟刀子磨人,不知不覺就能令您陷入絕境,何須用死士這般招搖又兇險的手段?”
他向后靠去,重新搖起折扇:“所以我父親......絕無可能。盧家,現在也沒理由。至于他們......就算他們恨你入骨,直接動用死士的可能性依然不大,這不符合我們一貫的行事風格,太激烈,也太愚蠢了,我父親那兒就不會允許。”
楚天青默默聽著,手里的竹筷不知不覺早就停下了。
盧明遠的話像一塊巨石投入心湖,不僅推翻了他先前的猜測,更激起了更深更茫然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