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公謹咳嗽了兩聲,繼續說。
“這個人年紀輕輕,做事卻老練周到,絕不是莽撞的人。他看起來步步緊逼,實際上每一步都留了后路。這樣的聰明人,不會做傻事,更不會在這么多人看著的時候,真的把我的兒子打出個好歹,白白結下死仇。他這是在樹立威信,也是在教象兒怎么做人啊。”
孫思邈聽完,微微點頭。
張公謹看著窗外兒子咬牙硬撐的背影,臉上不見多少心疼,反而是一種深沉的無奈和決絕。
他聲音沙啞,緩緩道:“孫道長,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太醫署說的那些話,并不全是敷衍。恐怕......我的時間不多了,象兒今天的羞辱,雖然是皮肉之苦,但如果能讓他記住這個教訓,知道有些錯不能犯,有些人不能輕易得罪......這頓打,挨得值!
孫思邈聽了,神色一正安慰道:“貧道醫術有限,對你的病沒有辦法,但天青的醫術路數與我完全不同,說不定真有奇招能治你這不治之癥,事情也未必沒有轉機。”
張公謹沉默著,沒有接話。
楚天青之前精準說出他的病情,讓他產生一絲微弱的希望,但長久被病痛折磨和對現實的認知,又讓那希望顯得搖搖欲墜。
他最終只是極輕地嘆了口氣,低聲道:“但愿吧。”
院中,棍棒聲停了下來。
張大象仍然直挺挺地跪在那里,后背的錦袍已經破了,隱隱露出十幾道交錯的紅腫印子,他嘴唇咬得發白,但從頭到尾,除了幾聲壓抑不住的悶哼,竟然真的沒有慘叫或者求饒。
楚天青心里明白,孫強他們雖然手下留情了,不敢往死里打,但為了向他交代,這十幾軍棍也絕對不是撓癢癢。
這張大象能硬生生忍住不喊叫,這份硬氣,倒讓他有點另眼相看。
看來這個紈绔子弟也不是完全沒用,至少這副為了父親能忍受屈辱的骨氣,還算有幾分硬度。
“行了。”
楚天青開口,打破了沉默:“這件事就過去了,從此兩清,你......認嗎?”
張大象聽了,身體微微晃了一下,慢慢抬起頭。他臉色蒼白,但眼神里之前的憤怒,屈辱和慌亂已經消失了。
他深吸一口氣,忍著背后的灼痛,聲音沙啞卻清楚地說:“認!謝謝楚公子......手下留情。”
他這句“手下留情”倒是真心實意的。比起可能被薛仁貴一拳打死,或者被徹底拒絕救治父親,這頓皮肉之苦,確實已經算是“留情”了。
楚天青點了點頭,語氣緩和了一些:“那起來吧,帶路,我去看看你父親。”
聽到這話,張大象眼里瞬間迸發出一絲驚喜,好像背上的傷都不那么疼了。
他掙扎著想站起來,但因為跪得太久,加上背上疼痛,身子一歪差點摔倒。
他咬緊牙關,用手撐了一下地,硬是靠著自己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這個過程肯定又扯到了背上的傷,讓他額頭直冒冷汗,但他站穩后,還是對著楚天青恭敬地行了個禮:“楚公子,請跟我來!”
楚天青沒再多說,抬腳要走,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腳步,叫來不遠處的醫女讓他帶薛仁貴去上藥。
至于張大象......
就讓他先疼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