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著軟枕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繃直,原本放松搭在錦被上的手指下意識地收攏,捏緊了被面。
他自問隱居朝野,名聲不顯,尤其這推演之能,更是知之者甚少。
但眼前的這位大夫,又是如何得知的?
看著二人緊張的樣子,楚天青擺手笑道。
“我并非窺探二位隱私的宵之輩。我是一名大夫,而一位頂尖的大夫,需要擅長的不僅僅是望聞問切,更要懂得......觀人于微。”
他的目光再次轉向李淳風,佯裝認真的看著他的面色。
“李道長,你眉宇間倦色深重,非是尋常勞碌所致,更似長期殫精竭慮、耗損心神之象。你雙目雖仍有神采,但眼底深處血絲分布,隱隱透出一種過度推演計算后的疲憊痕跡,這與尋常文人思慮過度的氣色有所不同,更為深邃,也更為特殊。”
“加之你此次急癥,乃是心脈淤塞,氣血逆亂,此癥誘因,往往與情緒劇烈波動或心神驟然巨耗脫不開干系。”
楚天青頓了頓,給了他們一點消化的時間,然后才緩緩道。
“結合這些體表征兆,再觀道長言行氣度,沉穩中自帶玄機,我便大膽推測,道長所精擅之事,恐怕正是極其耗費心神的推演卜算之道。”
“看來,我是猜對了。”
他這番解釋,合情合理,絲絲入扣,完全立足于一個醫術高超之人的觀察與分析,將那句石破天驚的點破,巧妙地歸結為醫術與洞察力,而非源于任何外界的信息。
袁天罡緊繃的氣勢微微一滯,目光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猶疑。
他下意識地側頭看了一眼李淳風,似乎想從同伴那里得到確認。
李淳風緊抿著嘴唇,眼中的驚濤駭浪緩緩平復,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復雜的情緒。
有對楚天青觀察入微的佩服,也有對自身狀態被一語道破的凜然,更有對這番解釋將信將疑的深沉。
他沉默片刻,終是輕輕吐出一口氣,靠在枕頭上。
“楚大夫神眼如電,貧道佩服。”
聽到這話,楚天青輕輕笑道:“醫道探究人體宇宙,二位探究天地大宇宙,到底,都是在探尋視界之外的天地,拓展我們認知的邊界。”
李淳風眼中精光一閃,敏銳地抓住了那個關鍵詞,輕聲追問,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
“視界之外?楚大夫的是何種視界之外?”
楚天青聽到李淳風這一問,心中暗喜,面上卻故意露出幾分遲疑。
他微微低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記錄板的邊緣,似乎在斟酌什么。
片刻后,他抬眼看向二人,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李道長這一問,倒是讓我想起近來一直在思索的一個問題。只是這想法頗為荒誕,不知當講不當講......”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