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山岳之民滿懷恨意地在暗中窺視著仇敵,人類早已在不經意間便更替了好幾代人,早就將這份仇恨遺忘。”
“就好像當初山岳之民初遇人類……”
“我們接納嬰兒一般脆弱的人類,為他們建立聚居地,傳授他們知識,保護他們的安全,也同樣被他們如對待父母般濡慕又恭敬的親昵。”
“但轉眼間,曾經的嬰兒就長大成人,將鋒利的劍刃刺入母親的心臟……”
“說來好笑。”
“滅絕了艾恩·希迪崛起希望,將古老種族的尊嚴徹底摔碎的地方,竟然是整片大陸最不排斥山岳之民的所在。”
艾達·艾敏的語氣有些茫然。
或許像她這樣看著世界轉動了數百年的艾恩·希迪時常會思考,會反思,會試圖在記憶里重新拼湊過去的回憶,會時常問問自己“倘若那時不那么做?”、“如果對待它們狠一些……”、“最初若是不那么仁慈”……
但應該終歸沒有獲得答案。
因為人類是“忘恩負義”的,他們接受了山岳之民的饋贈和庇護,才得以在這片大陸扎根,卻背叛了他們的恩人。
但放眼細處,凝視每一個個體,歸結到接受恩惠的那些人,卻早就在長生種睡個午覺的功夫,就被時間帶走了。
等他們醒來,見到的就是渴望掠奪、廝殺和戰爭的,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他們當然是人類,卻與艾恩·希迪認識的人類,早就不是同一批人了。
真正的那個恩人和仇人都早就死了,復仇和報恩自然都無從談起。
恩怨情仇都很難再與人類牽連上關系。
山岳之民現在剩下的或許只是一大筆糊涂賬和讓族群延續下去的渴望。
實際上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中,血脈里也都流淌著山岳之民的血。
所以說起來,本質上是山岳之民的后代在反抗自己的先祖?
這種局面該怎么面對?
這算是內斗,還是外患?
艾林想想都覺得其中的邏輯和倫理都復雜得一塌糊涂。
所以他沒有說話。
艾恩·希迪也沒期待他表達自己的態度,自言自語一番后,就沉默了。
隨后兩人花了點錢,坐上了前往鮑克蘭的商隊馬車。
在馬車上坐著有些無聊,艾達·艾敏便有一搭沒一搭,向艾林傳音:
“托馬斯·莫呂給的坐標很清楚,但不能直接傳送過去……”
“擔心你搜出的坐標,是個陷阱?”
“有這個可能,但可能不大,”艾達·艾敏被質疑,也沒有生氣,“他上一次回實驗室,已經是十四年前的事了。”
“年代不算久遠,但總歸會有不小影響。”
“譬如石像鬼失控、地質層巖移位、陷阱與機關失控觸發……”
“埋在地下,年久失修的實驗,危險可能來自四面八方。”
“托馬斯·莫呂實驗室的入口,就在鮑克蘭邊上的桑司雷多河河底,距離這里并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