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煙升騰在大地上,比夜色更黑。
不是木頭焚燒產生的煙塵,森林并沒有燃燒。
那黑煙也沒有隨著呼嘯山風,隨風擺動,而是如同凝固了一般緩緩從大地上升起,連接著隱隱泛著慘綠的天穹。
花白密集的蛆蟲在大地上蠕動,機械地爬向東邊的地平線。
細看過去才發現,那些在晚夏便已枯萎的樹木下爬行的蛆蟲,竟是一個個衣不蔽體的人類。
至少曾經是人類。
而現在,浮腫無聲的面容、滲出皮肉的慘白骨頭還有佝僂匍匐的惡心姿態,已完全不能稱其為人了。
提著慘綠色的提燈,半透明虛浮于半空中的妖靈也間雜其間。
三五成群的食尸生物甚至都不得不被擠壓在邊緣,牙縫里流著濁黃的涎水,貪婪地看著那些散發著濃烈腐臭的活死人。
獵魔人站在的地方地勢很高,所以他看得夠遠。
放眼望去,稀疏枯萎的林地內,到處都是爬行的活死人、僵尸和妖靈。
濃烈的不祥令感知瘋狂地預警,頭皮發麻得,好似后腦勺抵著針板。
但此刻,獵魔人也分不清真的是藏在暗處的危險令感知預警,還是生而為人的本能排斥。
他終于知道,為何這一路上那么安靜,竟連一個巡邏士卒都看不到。
班·阿德竟然把所有士兵,那近一萬條鮮活的生命,全都用死靈術轉化成了活死人、僵尸和妖靈。
活死人、僵尸和妖靈當然不會因為死靈術,和傷亡慘重而嘩變,它們本就因此而生。
嗅著空氣中血腥與腐臭,獵魔人渾身發顫地攥緊了拳頭。
“這些該死的畜生!”
——
就在獵魔人看到眼下這人間慘劇,而因生而為人的同理心而暴怒的時候。
同一片慘綠的天穹之下,活死人、僵尸和妖靈圍繞著的某個被幻術遮蔽的山洞中,一群身穿黑袍,袍子上繡著六芒星的術士卻在為他們的壯舉而慶賀。
酒杯與酒杯相碰,迸濺出的鮮紅酒體,像腥臭的血。
“術士兄弟會那些該死的老頑固珍視一堆麻布,卻摒棄了真正的珍寶!”
一個看著十分蒼老,臉頰皮貼著骨頭,與洞穴外徘徊的妖靈也差不了多少的男巫。
目光狂熱的注視著洞口照射進來的隱隱綠光,深吸了一口那仿佛孕育著死亡的腐臭,享受地拍了拍桌子,聲音沙啞地大喊:
“死靈術才是魔法女神王冠上的明珠,操弄生與死的藝術,還有什么法術能比祂更直達本質嗎?”
“沒有!”洞穴里的其他術士齊聲高喊,又碰杯高舉暢飲。
他們并不擔心洞穴內歡慶的動靜,會引來山岳之民,整個北方大陸都沒有比他們這些精于儀式學的術士更懂如何隱藏和保護自身的人。
“瑪拉基,看看那慘白的骨骼,多么美妙的顏色,”另一個同樣衰老的術士舉著半透明的酒杯,視線透過酒體看向了洞穴之外,“那些骯臟的農夫,總算找到了真正屬于他們的裝束。”
被稱為馬拉基的男巫點點頭,認同道:“戰爭回到了祂應該有的樣子。”
“一萬個人組成軍隊,一個月了,卻連那些長耳朵的窩都找不到。”
“但一萬個人的尸體,卻可以在一周之內,讓所有藏在兔子窩里的長耳朵,全部被挖出來,融入我們的死靈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