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造反不成?我姥娘雖不做掌事,我卻還不曾死!我是小姐抬舉的通房,明日就是姨娘身份。這院里除了小姐,誰還大似我?她好歹是我姥娘,你們敢撕扯她?”
她這氣派模樣也確實唬人,眾人被啐得不敢還口,頓時偃旗息鼓。
芷蘭見壓服了她們,心里自是得意,指著她們鼻子冷笑。
“你們的意思我明白,不過討個書齋的差事罷了。我姥娘管不了,我還管不了么?咱沈家來的陪房,我自會照應,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討錢的丫鬟婆子聽她這么說,心里才一塊石頭落地。
畢竟鳳瀾院就芷蘭一個通房,少不得姨娘位份。
她已是半個主子,要抬舉小丫鬟,比何姥姥更容易。
見送禮的錢沒白花,眾人這才放了何姥姥,又圍著芷蘭恭維起來。
梨月躲在外頭聽著,心里都替她羞臊。
她六歲就進了寧國府,府中規矩早聽得耳朵起繭兒。
府里的爺們抬通房,必須要嫡妻帶著,給所有長輩磕過頭。
再由執掌中饋的主母,記名帖發給管事房,才可開臉兒收房。
通房丫鬟雖名為丫鬟,其實已算低等妾室,收在房里是圖生兒育女的。
寧國府里規矩森嚴,對子嗣十分看重,不會糊涂著讓丫鬟生育后嗣。
芷蘭做通房,只是沈氏隨口一句話,不曾稟報過老太太與太太,又不曾在管事房記名錄帖,那是沒名沒分上不了臺面的,虧她還逞著臉炫耀?
再者說來,就算正式抬了通房,衣著頭發也不許逾越。
寧國府的規矩,通房丫鬟開臉兒后,只許盤頭戴金銀釵,不許上頭梳高髻,做小媳婦兒打扮,除非抬妾做了姨娘。
芷蘭連通房位子都是虛的,人就打扮成這樣,若出了鳳瀾院,怕不要挨教引嬤嬤的竹篾子。
梨月看著她這樣兒,心中十分不解。
沈家在京師是詩禮大族,按說禮節規矩該比武將出身的寧國府更嚴厲。
可冷眼看去,沈氏只看重表面規矩,還寬以待己嚴以待人。她對外人特別嚴酷,反而把貼身丫鬟放縱的忘乎所以。
梨月正發愣亂想,只覺耳垂一疼,被人擰住了耳朵。
還沒來得及叫疼,就聽廚娘曹大嬸冷哼道:“叫你干活找不著人,跑到這里來湊什么熱鬧!今日要預備合巹宴,誰敢躲懶兒看我不揍她!”
她嘴里罵的熱鬧,手倒是不重,梨月連聲求饒,她就放了手。
一溜煙兒跑回廚房,見環環和秋盈都紅著耳朵,顯然都被教訓了一頓。
“老太太、太太發話,晚間做喜事席面,給大奶奶世子爺補合巹酒。少不得肉食果蔬看盤,還有合歡湯、百合餅等吉祥點心。大伙兒仔細著些,少要偷懶耍滑。可別高枝兒還沒攀上,就把這里的差事丟了。”
曹大嬸訓話時,幾個雜使媳婦沒來,還在何姥姥房前奉承芷蘭。
這話自然是指桑罵槐,梨月心里可惜,那該聽的人沒聽見。
小廚房里忙著蒸肉食點心,鳳瀾院里也披紅掛彩熱鬧起來。
前幾日世子爺回府家宴,還只是老太太賞了些紅燭喜被鋪設暖閣。
今天卻是大張旗鼓,由于寧夫人發過話,管事房針繡房都派了人來。
鳳瀾院滿鋪紅氈,暖閣里椒房熏香,儼然新婚合巹。
直忙活到午后時分,鳳瀾院全部一二三等丫鬟,連同小廚房、雜院粗使丫鬟,全喚進院里來,要挑選伺候合巹的人。
梨月她們站在最后頭。
掌事趙嬤嬤還不曾說話,芷蘭倒是小嘴兒叭叭。
“新房暖閣里芷清、玉墨兩個,四個二等丫鬟擺合巹宴。我伺候小姐、姑爺房里更衣!”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冷森森的聲音質問:“你可是大奶奶的丫鬟?為何不尊規矩,打扮成這幅樣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