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小廚房,梨月就知道來不及。
乳鴿還不曾腌制,若下水燉了,必定滿是腥氣,吃不得。
范婆子急吼吼不知如何是好,不過梨月已經有了辦法。
將泡過的干瑤柱、紅棗、枸杞、干姜、胡椒放在青花海碗里,加半碗花雕甜酒,將乳鴿浸透,用大冰盤蓋住翻過來,安放在大蒸籠里。
她決定不用砂鍋燉煮,改用蒸籠隔水蒸制。
蒸汽比水溫度高,能將香料浸潤進鴿肉,還不會將腥氣溶出來。
上汽兩刻后起鍋,一碗乳鴿湯鮮香無比,只是略有些沉沫。
梨月將湯水重新澄清,再加入軟爛的鴿子腿肉與瑤柱。
盛在甜白釉湯盅里,色如琥珀的清透瀲滟,色香味無一不精。
范婆子兩眼發直,趕著讓人送去上房。
她倒是不食言,當場就把東邊小灶房撥給梨月,柴炭油醬都搬過去。
又體己拿了五錢銀子,算是補貼的月例。
從今往后早膳的兩樣細粥,午膳晚膳的四樣湯水,都歸梨月掌灶。
梨月看著人將小灶房灑掃干凈,食材柴炭也都擺好,這才收了鑰匙,喜滋滋回到茶房里。
環環和秋盈都回來了,她倆偷去前院看戲,屋里的事兒還不知道。
梨月把五錢銀子給她們看,各給了她們一錢,讓她們幫著生火。
環環接了錢,興沖沖答應了。
秋盈向來是懶骨頭,拿著銀子還撇嘴。
“盡會去顯勤快,嫌每日里不累?咱把茶爐封上,早些回屋歇著。”
梨月忙道:“剛掌燈還早呢,剛端了乳鴿湯上去。”
秋盈噗嗤一聲,指著上房屋笑道:“她剛吃了蓮芯兒黃柏湯,肚兒里苦著,怕又躲著哭呢,吃得下什么鴿子湯?”
今天酒席上呂公公吃醉了,順口問起小公爺的婚事,要請夫人出來見。
寧元竣說沈氏身體不好,襲爵大宴不能出來會客。
又問身邊可有偏房側室,寧元竣便說沒有。
呂公公借酒蓋臉,揚聲笑道:“世兄二十出頭年紀,剛承襲國公爵位,年輕氣盛前途無量,豈可中饋清冷?老太君、與夫人輩,也不勸說世兄不成?世兄終究是年輕,應子嗣香火著想,豈不知無后便是不孝之首!”
沈氏這門親事,正是寧元竣的心病。
礙著呂公公是初次結交,不好教淺言深,只好默然不語。
那呂公公趁勢又道:“咱家是內官兒,這道理不該多講。老國公盛年早逝,只留下世兄一條血脈,中饋乏人膝下荒涼,老國公在天之靈不安。世兄若明事理,就該早立側室家小,輔佐令夫人協理中饋也好。”
寧元竣無奈,只好笑著答應:“多謝老內相關懷,晚輩知曉了。”
話是當著滿院人說的,寧國府上下都聽見,立刻傳揚四處。
晚間沈氏就知道了,瑤柱乳鴿湯咽不下去,氣狠狠潑了芷清一裙子。
“老太監那沒根的貨,有臉上門管人家婚姻?寧元竣那混賬沒廉恥,平白請他來羞辱我?他寧家祖上不積德,斷子絕孫不該怪到我身上!我倒要洗著眼睛看看,哪個不要臉的娼婦,會給姓寧的做小老婆!”
話兒罵得十分難聽,芷清臉上都掛不住。
她聽沈氏罵人多了,還不曾這般粗俗。
有心甩手不理,終究放心不下,只好俯身柔聲哄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