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醉酒胡說八道的話,大奶奶如何能當真?小公爺在內宅驕橫些,外頭做事卻是不差的。您夫妻沒正經圓房,小公爺哪就敢立側室?別說咱沈家老爺太太不依,就是這府里的太太、老太太也不許。”
“退一步說,大奶奶正在年輕妙齡,就有妾室又如何?她也不過伺候爺們起居罷了。咱這種大戶人家規矩,嫡妻主母沒生育,通房妾室也得依著禮數討藥吃,誰家肯讓庶出居長?”
道理雖然講得通,可沈氏依舊是氣。
她明明身體沒毛病,是與夫君婆婆賭氣才裝病的。
外面不知她沒圓房,只因聽說她病了,就要勸她夫君納妾。
可見已經將她傳揚成什么不堪的樣子!
“人人都覺得我快死了,巴不得讓我快騰地方!先頭是玉竹玉墨兩個,爭著狐媚夫君,讓他與我離心。后來又是芷蘭沒用,攏不住那混賬行子。現在好了,還要正經立起側室來,這不是逼著我去死?”
沈氏越說眼睛越紅,淚水斷線兒珠子似得往下落,根本不聽人說話。
芷清提著濕淋淋的裙子,手還被燙了兩個泡,也委屈得要不得。
見趙嬤嬤坐在妝房,半個字都不說,挑簾兒走了出來,哭道:“嬤嬤,大奶奶是你奶大的,你就不肯出些主意?”
趙嬤嬤尚未答話,就聽沈氏在里間兒哽咽:“你休要央告那老貨!她也如外頭人一樣,只盼著我死,好跟新大奶奶去呢!”
芷清也就哭了,還想說什么,早被趙嬤嬤扯住,命她回房換衣裳。又叫來夏芙與幾個二等丫鬟,自己便起身走了,只留沈氏自怨自艾。
往后兩天的襲爵大宴,來的是王孫貴胄近親家眷,女眷尤其來的多。
長輩的官宦娘子們,都是寧夫人與二房三房太太應酬。
小輩的姑娘小姐,則是寧大寧二兩位小姐陪著,沈氏依舊托病不出。
大伙兒先只說小寧國公之妻體弱,現在見她連襲爵大宴都沒露面,看來是病得沉重沒法好了。
有那多事對嘴的,聽風就是雨,鬧得流言紛紛,說沈氏命不長了。
沈氏本想大宴最后一天,換件衣裳出來,見見親戚女眷。
好歹是她做國公夫人的禮數,被謠言氣得,窩在屋里沒出門。
寧元竣襲爵之后,再不曾邁過鳳瀾院的門檻。
如今寧國府往來應酬,都是寧夫人帶著寧大小姐出面。
府中比往常熱鬧百倍,可鳳瀾院卻蕭條許多。
沈氏賭氣不出門,不是裝病就是繡花,婆母跟前也不去請安。
每次孤零零對鏡自憐,都暗自垂淚,怨恨夫君不回來才好。
正經守著寡也還罷了,守活寡才是最堵心的。
沈氏心里憂悶,日夜吃喝不下,偏范婆子做菜還不合口。
冷盤熱菜做來做去,就是那幾樣能吃,只好喝稀飯調理。
比起范婆子做的菜,倒是梨月做的湯,沈氏還能多吃些。
她倒很充實,每天在小灶上試手,研究了不少新菜。
好在廚房院里,梨月不爭功,范婆子不逞能,都算是相安無事。
一晃半個月過去,又到五月時節,府里免不了端午解粽。
梨月喚秋盈,要她去管事房領粽葉,卻滿院兒尋不著。
直到下午她才回來,曬得滿臉通紅,猛灌了一碗涼茶。
不待梨月說她,秋盈先喪著臉罵起來:“小月,你這騙人嘴,說夏天胡椒漲價,為何還不漲?眼見著快端陽了,我那新白綾襖呢?”
梨月不禁一拍腦門兒,炕洞子里還藏著五十斤胡椒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