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十兩八兩棺材本,叫她誆騙了去,誰心里不著急。
而今聽說香卉得了首飾賞銀,幾個債主頓時不干,徑直跑來尋她。
這時三等丫鬟剛起床,大通鋪上洗臉梳頭。
三四個婆子一窩蜂,把香卉直溜溜拖下炕,打著罵著要還錢。
香卉鬧了半夜,眼睛還沒揉開,慌忙求饒道:“大娘們再容我兩日!我人又跑不了,只顧打我也沒錢!”
債主子哪里肯信,往她身上鋪蓋里亂翻。
枕頭底下尋出金葫蘆耳墜兒,掂著能換個十兩八兩銀子。
手快的那個不容人搶,當即就揣起來了。
旁人將鋪蓋掀個底朝天,連針頭線腦都沒了。
一對金墜子不夠賠,也總好過沒有,香卉沒法兒,只好跟人勾賬去了。
秋盈眉飛色舞,險些笑仰過去。
聽見金葫蘆墜兒,梨月忙問道:“金墜兒可是四姑娘戴的?昨日宴席上頭,小姐們都是金珠簪寶石鈿兒,惟四姑娘戴個舊絹花,比丫鬟都素凈。她通身只一對兒金葫蘆墜兒,香卉還要討去,真是想錢想瘋了。”
環環系著圍裙燒火,秋盈洗盞子燉茶,兩個都啐一口。
“她若不是瘋了心,昨夜里敢亂叫?在這里沒討著便宜,竟張狂的沒樣兒,欺負起沈家姑娘來了。四姑娘怕是被她唬著了,不得不摘了首飾與她。”
茶房里收拾完畢,沈氏也就起身了。
丫鬟婆子排隊進了暖閣,端水捧香伺候梳頭洗臉。
早有四個傳膳媳婦,從廚房提著食盒,去偏廳擺早膳。
梨月換好衣裳跟著,提著茶水點心盒子,在廊下頭等著傳喚。
沈氏坐在膳桌旁,沈四姐兒卻遲遲不來。
讓二等丫鬟去西廂房請,丫鬟回來不敢說話,只在門口朝趙嬤嬤招手。
梨月正好奇著,秋盈早看過熱鬧回來,扒著廊臺兒悄聲道:“西廂里亂套了,香卉叉著腰罵四姑娘哩!四姑娘哭著要尋死!”
大伙兒聽見這話,都都伸著脖子看,隱約聽見西廂的哭聲。
沈四姐兒再窮酸不受待見,也是沈氏的親妹妹。
香卉一個三等丫鬟,是真要瘋了?
這般趙嬤嬤又讓芷清帶人過去,這才得了確切信兒來。
原來是香卉兩個債主,拿了金葫蘆墜兒不勾賬,還要看一看成色。
夾剪將墜子斷開,才發覺并不是赤金。
外頭一層包金,里頭是水銀珠子。
也不知是多久的貨色,都沁得黢黑沒法看了。
那婆子氣急敗壞,一把拽著香卉頭發連抽幾耳光,再不肯勾欠條。
金首飾里保水銀壓秤,是小金鋪坑人的慣用伎倆。
香卉年小不懂事,哪里懂得這些?
眼睜睜見不是赤金,頓時氣炸了肺,以為是沈四姐兒騙她。
她抓起兩截兒金葫蘆,一道煙兒跑到西廂房,沖進暖閣里,劈面把摔在沈四姐兒臉上。
“什么正經主子,就敢拿假金子哄我?我在這院里當差三年多,還不曾見過這般不要臉的主子姑娘!粗喇喇的水銀珠子充金子戴,敢是要害我的命哩?我雖說是奴才,也正經是條性命,你敢害死我不成?”
沈四姐兒委屈了半夜,今早穿了新衣,卻愁沒人給挽發。
忽見香卉踹門進來,破狗血似得一頓罵,就了愣了一時。
見姨娘的金葫蘆墜兒斷做幾截兒,流著黑糊糊水銀珠子,臉色瞬間慘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