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說到這里,寧夫人直身抬頭,嘴角掛著笑紋,朝上欠欠身子。
“既是母親與林大嬤嬤吩咐,媳婦立刻命人去辦,往后各院的用度,都由管事房直接下撥,大廚房等四個執事房便裁撤罷了。”
“只是……”寧夫人說到此處,眼眸兩邊一掃。
“裁撤之后的事,媳婦不敢擅專,還要請老太太示下。四個執事房下的使喚人如何分派?新選進來的小丫鬟如何料理?將來公中有事,由哪個房頭承攬?這幾樣事情若不分清,對景兒豈不麻煩,只怕惹得家宅不安。”
“太太執掌中饋幾十年,大小事辦了無數,怎么被這點事難住了?咱府里統共三個房頭,公中事務便讓三房輪流料理罷了。每月一個輪次,哪一房管著公中事,管事房就多撥公中用度給哪房。這般不偏不向公平公道,想來大伙兒都是樂意的。”
這話是林大嬤嬤說的,秦嬤嬤聽了都覺眼前發黑。
寧國府上下內外,沒房頭的小廝長隨丫鬟婆子雜役,得有多少人?
哪個小廚房管得了這么多人一日三餐?
府內的四節家宴、賓客盈門的大宴,哪個小廚房能應付?
再有春秋兩祭祠堂的貢菜,難道也讓小廚房的人輪流做?
其他執事房的掌事也都是這么想的,因此人人咬牙切齒。
林大嬤嬤依舊倚老賣老,對寧夫人似笑非笑解釋。
“至于裁撤下來的人手,各房院便分著使喚罷了。我聽管事房說了,新調進來的小丫鬟也不算多,大廚房三四個針線房五個,哪里安插不了她們。她們若樂意當差,撥過來一起分派,倒也算不上什么難事兒。”
這些話說得好生輕松隨意,讓人恨不得上去扇她的老臉。
寧夫人平靜的握著手帕,看都沒看大言不慚的林大嬤嬤。
她轉身朝著寧老太君,嘴唇依舊勾著,但眼角細紋盡顯冷淡。
“母親,林大嬤嬤所說,也是您老人家的意思?”
自古百善孝為先,婆媳之間孝字當頭。
這些話從老嬤嬤嘴里說,與老太太親口說還是不同的。
寧老太君早坐乏了,歪身靠在軟枕上,令丫鬟換條腿捶。
背后的寧二小姐,慌忙取了兩個軟墊,給祖母倚著后腰。
在軟榻上忙了半日,寧老太君才算舒服,端著熱茶慢悠悠哂笑。
“老大媳婦執掌中饋二十多年,總不會連這點子小事都辦不好?府里花費繁多,進項卻沒增加,這話是你親口說的。如今我要從家常用度上省簡些,你又對出這套煩難得話來。難不成是嗔我只顧省錢,不體恤你當家的苦心了?若是你十分不能也就罷了,這樁事算我不曾說過。”
“府里花費繁多,進項卻沒增加”是寧元竣不肯給何昭儀送禮時說的。
兒子的話記在母親的頭上,寧夫人并沒反駁半個字。
“既是母親的意思,媳婦怎會嫌麻煩辛苦?媳婦這就回錦鑫堂下對牌,同林大嬤嬤一起商議,將大廚房等四個執事房裁撤了。”
說著話,寧夫人朝軟榻上的老婆婆欠身行禮,叫上秦嬤嬤等執事房掌事,匆匆離開了鶴壽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