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二小姐自前月一場病,身子沒得調養,一直就時好時壞。
因不在祖母跟前請安露面,寧老太君也就想不起她來。
鶴壽堂這些丫鬟婆子,都是看人下菜的東西。
大伙兒見老太太對她不上心,自然就越發輕慢不理會了。
礙著寧夫人早先的鎮唬,小廚房倒是不敢不送茶飯。
可那一日三餐飲食,也都十分隨意潦草,熱湯熱茶都沒半口。
這幾日天冷飄雪,鶴壽堂正房不但早早燒了火墻暖炕,屋里還籠著三個炭盆,一色是銀霜細炭,溫暖如同春日。
可寧二小姐所住的廂房,卻并沒半塊柴炭火星兒,床榻里都是冰涼的。
冬日的帳幔衾褥還沒換,連個熱湯婆子都沒有,不凍病才怪了。
上月病才好些就又病,寧老太君更加不耐煩,只囑咐沈氏喚府醫給她看。
府醫連來了好幾天,亂糟糟的診脈服藥。
這一個說是風寒,那一個說是內感,也有道是發熱,也有說是痰火。
柴胡湯青蒿散灌下去無數,如熱酒澆旺火,并不見半點兒好。
天天這般折騰也沒見好轉,沈氏也漸漸心煩起來。
覺得她大約是仗著病癥,想對老太太撒嬌鬧事,或是看出嫁妝銀的端倪。
因此再來探病看望的時候,便背著她囑咐底下的丫鬟。
令丫鬟們不許去老太太跟前提二小姐病癥,省得老太太憂心。,
從此后府醫也不來了,房里丫鬟婆子見沒人管,也都樂得甩手不理。
如此連耗幾天,眼見著寧二小姐越病越重,有出的氣兒無入的氣兒。
這天又是整一日水米未進,從早晨就昏迷睡著。
因為天冷,大丫鬟琳瑯一早就回正房躲懶去,也不在跟前伺候。
房里只有杏兒、蟬兒兩個小丫鬟,四處抓撓不著人。
因她們月錢兩個月沒發,就想出府買東西也不成。
杏兒是真嚇著了,若不是見著國公爺進院,她也不知該怎么辦了。
廂房的臥室冷得如同雪洞兒,螺鈿床閣上還掛著初秋的彈墨綾帳幔。
寧二小姐蓬頭散發昏睡在枕上,小臉蠟渣似得黃瘦。
床頭小幾撂著半盞冰涼湯藥,也不知是何時熬的。
杏兒蟬兒兩個年紀太小,也不懂病癥如何,只會守著床頭哭。
寧元竣在病床前細看,都有些認不出這妹妹模樣了。
連忙試了試她額頭,這才命人端炭火來,又派人去外頭請太醫。
寧二小姐在鶴壽堂居住,對外頭的說法是,老太太親自教養。
誰知竟被祖母教養成這個樣子?
寧元竣對庶妹情分雖然普通,畢竟是至親骨肉,他怎能不動怒?
在病床邊坐了片刻,才見沈氏帶著丫鬟婆子,急匆匆趕了過來。
沈氏也是沒想到,寧元竣不在祖母正房請安,卻先跑到妹妹廂房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