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沈三奶奶枕邊衾內說起,道床帳古董擺設,丟了也不算得什么。
惟有莊田與京師宅子,是能生利息的正經東西,好歹要回一樣。
沈三公子想到此處,腦筋也就活泛了,又琢磨出幾句話來。
“二姐兒的嫁妝物件,有了妹妹與的銀子,置辦起來總算寬裕多了。我想著這些零碎東西雖不少,實打實的莊子、宅邸沒有一處,寫嫁妝單子終不好看。我在京師里打聽著,略看得上眼的三進宅邸,二三千銀子不一定買的著。想去城外買上一二百良田,好歹充數也罷,一時忙亂也踏看不到。也只得胡亂湊著手,田地或是宅子,只與二姐兒置辦一樣罷了。”
三哥話里的意思明白,可沈氏已拿了金銀五千兩,不得不動心思。
嫁來寧國府的時候,沈三奶奶給了她一處京師宅邸,一處京外莊田。
那宅邸是個四進院落,若尋經濟往外賣,勉強值三千銀子。
如今賃與外埠客商居住,每年賃金三百兩,算不上多。
郊外田莊有良田幾百畝,數十戶佃戶人家,每年出息能有六七百兩。
其實她哪樣都不忍心割舍,卻無奈沈三公子說的急切。
“若妹妹行方便,隨便拿張地契出來,當是給二姐兒臉上貼金。二姐兒也是個懂事的,未必忍心你這樣費心,等將來少不得再還與你來。都是沈氏一家骨肉手足,并不曾幫著了外人。”
一頓天花亂墜,說的沈氏不得不肯,又將城里宅邸的地契與了他。
沈三公子將地契袖了,就夸贊沈氏妹子賢德,乃是個女中豪杰巾幗丈夫。
沈氏本就與三哥夫妻親厚,聽得耳順心開,總算把這些日子愁容解了。
見沈三公子起身要走,連忙攔住哥哥不叫走,吩咐小廚房擺飯。
“那負心賊混賬行貨結交閹黨,只怕不道的冷酒吃傷了。三哥你且略坐坐,這般寒冷天氣,你好歹吃口熱飯再去。”
當下偏廳里擺下膳桌,攛掇廚下起火燒菜,大盤大碗擺上來。
除了范婆子那六樣固定酒菜,還多做了四樣下飯,特意與舅爺吃。
一碗爛燉鴿子雛,一盤蒸的紅曲糟魚,一碟韭黃熱炒熏鵝脯,一碗火腿煎肘子,朱漆盒盛著白瑩瑩香稻粳米飯。
丫鬟篩壺滾熱金華酒來,沈氏親自斟酒與他吃酒,淚眼婆娑囑咐。
“這些東西拿了回去,休要與父母兩位哥嫂多說。只要好生與二姐置辦嫁妝,讓她別去夫家受委屈,也是咱們兄妹一場。”
說罷話撂下銀執壺,又是淚如雨下。
這天寒地凍天氣,沈三公子從早上出門,就堵著口冷氣。
酒席上又是尷尬預冷,此時才算松泛下來。
“不消妹妹囑咐,我自然知曉。你與二姐兒都是我親妹妹,但凡有些難處,自有三哥給你們出頭。我心里對三姐兒也是一樣,怕她將來做了王妃,倒未必看的上我這庶出哥哥。妹妹你好生調養身子,待家里忙過這陣,打發你三嫂看你來。”
說完了話,幾口把熱酒吃下肚,風卷殘云將飯菜吃了,起身就要告辭。
沈氏好容易看見娘家人,自是依依不舍。
不顧天寒病體,執意把沈三公子送出鳳瀾院,兄妹灑淚而別。
前頭酒席未散,沈三公子顧不得給妹夫告辭,上轎飛也似得抬家去了。
沈氏自為辦得神不知鬼不覺,卻不見早有鶴壽堂小丫鬟看見,回去就告訴了玲瓏,悄悄對寧老太君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