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房各院的姨娘小娘都沒去叫,因此覃樂瑤也沒有過來。
一時酒宴佳肴美酒輪番擺上來,臺上的戲跟著鳴鑼開場。
梨月同著丫鬟婆子擠在廊下看戲,回頭望一眼宴席,卻不禁詫異片刻。
原本不受待見的寧二小姐,正獨自陪老太太在首席坐著。
寧老太君的席面,只是一張帶琉璃屏風的梅花小幾。
寧二小姐穿著玫瑰紅彩緞對襟袍,矮身坐著個花梨木小兀凳。
因凳子矮,蔥白四季團花八幅湘裙,都鋪展在地坪上,如同海棠花似的。
記得前些日子,寧老太君就不待見寧二小姐,怎么今天又抬舉她了?
梨月嘴里嚼著頂皮蒸酥疑惑,忽覺被人猛地一撞。
有個花紅柳綠的小丫鬟,手里端著洋漆茶盤,大搖大擺闖了過去。
好在梨月手里抓得緊,險些把半碟子點心丟出去。
定睛仔細一看,那小丫鬟正是寧二小姐的丫鬟杏兒。
這里是看戲的地方,已經烏壓壓站了滿地的人。
她這張牙舞爪的一闖,正把個老婆子撞個跟頭。
“我的姐姐兒,你走路也看著點人!這么些人站著,橫沖直闖做什么!”
原本是磕磕碰碰,說一句退一步的事兒,誰知杏兒早就今非昔比。
只見她橫眉立目,端著茶盤一甩頭,張口就是罵:
“賊老貨,睜開狗眼看看姑娘是誰!你就瞎了眼睛也用狗鼻子聞聞,沒見我手里端著熱茶吊子與茶盅子!大過年的日子,老東西是什么牌位上的貨,也敢在這吆喝?耽誤了上頭老太太、小姐吃茶,把你老貨的舌頭拔了喂狗!”
一頓唾沫橫飛狗血噴頭,別說被撞個跟頭的婆子,旁邊人聽了都直發愣。
那婆子氣得半日才爬起來,撣著土上前指著鼻子。
“你這姐姐兒怎么出口傷人?端著熱湯熱茶更得當心些兒,這里人多雜亂的,開水潑了人如何得?是你老子娘沒養過你,還是你院里嬤嬤沒教過你?”
借著滿廊燈火看去,梨月看出來,杏兒今天的打扮可是與眾不同。
別說是哪些小丫鬟,就連一二等大丫鬟,都沒這么體面。
杏紅緞子灰鼠襖,翠藍彩繡拖地襕裙。
油光水滑小小丫鬟髻,黃烘烘插了五六根簪子,滿頭珠翠堆滿。
一張小臉香粉濃濃,嘴唇猩紅一點胭脂,兩寸手指甲都染的通紅。
“沒臉老歪剌骨子,敢在這里對著我使性兒?我是二小姐的貼身丫鬟,你老東西敢欺負我們小姐不成?我回頭告訴國公爺去,窩心腳把你老東西腸子踹出來!常言道好狗還不擋路呢,還不與我滾開去!信不信我把這茶吊子扣在你老貨頭上!”
十二三歲的小丫鬟說話這般潑辣,眾人聽了無不皺眉。
被撞得婆子原本只是抱怨,被她這般潑罵,臉上也是蓋不住,捋胳膊挽袖子就要動手。
好在旁邊還有幾個老成持重能平事的人,慌忙上去拖住那婆子。
“算了算了,今日大年初一好日子,老太太才歡喜了半日,主子們吃年酒看戲呢,怎能與小孩子計較?生氣把自己氣壞了,也是不值得的。”
那婆子被人勸著,大過年的也不想惹事。
可杏兒卻還不依不饒,回過頭來照臉就啐了一口,這才揚長而去。
“你們看看!不把這死丫頭子舌頭拔了,我也白在這府里幾輩子!”
那婆子無端挨了頓罵,頭頂都氣得冒煙,忙有人湊過來低聲勸慰。
“罷了我的嫂子。別看這杏兒年紀小,那是二小姐說一不二的心腹丫鬟。你們可是不知曉,咱們二小姐怕是要發達了。你們可知道,今日進宮朝賀為何耽擱了時辰?那是何昭儀娘娘……”
戲臺上的鑼鼓漸漸淡了,梨月不自覺的豎起了耳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