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昭儀送出來的《閨閣淑訓》,寧國府里的人不當回事,但還沒燒干凈。
覃樂瑤靠在床邊,借著螺鈿拔步床里的琉璃燈,拈著翻了幾頁。
論起這些文采詩書來,她不如寧家的小姐,也不如沈氏通曉。
因此只是略翻了翻回目,就把冊子撂在腿上了。
這冊書是臘月時就傳出來了,在京師里傳揚了一陣,但還沒有特大的名望。
直到元旦朝賀那天,才真正是把名頭給揚起來了。
元旦入宮朝賀那天,在內宮命婦的酒宴上,聽見不少人議論這本書。
那是沈閣老與禮部官員都說寫得好,連萬歲爺也就跟著稱贊了幾句。
說起來便是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底下人自然是爭相附和。
都說何昭儀寫這本書,真是班婕妤在世文德皇后重生,賢惠的沒邊兒了。
宮宴之上不單是宮外命婦誥命,就連一眾大臣都跟著說好。
宴席上是人人吹噓,恨不得要把病入膏肓的皇后廢了,將何昭儀捧上去。
當時寧老太君也是倚老賣老,說了不少好話出來,何昭儀歡喜的不得了。
寧國府的女眷有三代一品誥命,老太太開了口,寧夫人和沈氏就沒說話。
宮宴上覃樂瑤的座位靠后,同著二三房太太排在大殿門口。
因此起坐出入的時候,聽見侍宴的小太監私下議論。
這本書并非何昭儀親手寫的,而是五皇子新調來的侍講學士魏探花寫的。
宮里娘娘寫這些女教書籍,外頭請人代筆,倒算不得什么大事。
向來這些文字的東西,誰主筆誰潤色也都無所謂。
這本《閨閣淑訓》吹的天上少有地下無雙,其實也不過拾人牙慧。
把那古來的賢德后妃故事拼一拼,外加新編的何昭儀事跡湊一湊。
寫來寫去也沒什么新意,新瓶裝陳酒而已罷了。
可這事若細細想一想,又實在令人深思。
五皇子是何昭儀兒子,沈閣老是五皇子師父。
給娘娘代筆的魏探花,既是侍講學士,又是沈閣老的新女婿。
說是結黨營私確實大了些,起碼也算是個暗中密謀。
這本書在皇宮與京師吹的這么熱鬧,覃樂瑤就不信呂公公沒盯上。
從臘月中這冊書刻印分發,直到今天元宵節,過了整整一個月了。
司禮監與大內竟然沒有半點動靜,受寵的安婕妤也沒出頭說過半個字。
光是宮里這份安靜,就該知道是有暗流涌動。
一想到這里的復雜,覃樂瑤原先的困倦也沒了,倚著床頭把燈剔亮了。
燭花正飄動閃爍,就見暖閣帳幔挑開,寧元竣從外頭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