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西軍士兵們說,不僅有錢,帝姬還特意下令了,這場論軍功,出色的直接提拔進宣撫司呀!
有什么理由不血戰到底呢?!兒郎們,殺呀!
李世輔沒心思進宣撫司,他說:“推!”
一個個小丘堆了起來,靈應軍從三面去推硬路上的金軍,這就比之前更加便宜了,你想沖鋒,我拿長柄斧子給你推回去,你在泥里一個不慎,不就要被泥濘絆倒了嗎?
再想爬起來,別的不說,身上這幾十斤的重甲,爬得起來嗎?
推倒一個,再推下一個,長柄斧觸及范圍內都推一遍,就可以繼續往前小步挪動了。
兩翼的山頭上,往遠處放箭的是神臂弓手,近處攔截的是靈應軍弓手,配合得當,竟然當真將憤怒的女真人又趕回了白日里的陣線上。
“帝姬在看著我們!”他們說,“千萬不能泄氣!”
火把漸漸點了起來,山谷里影影綽綽的,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影子。
完顏婁室仍然站在他的大纛下,控制著每一條戰線。
今日是他受伏擊,單方面被圍攻,他能在這樣劣勢的前提下將這場仗打到現在的地步,已經很不容易。
但打到這個地步,也已經是極限了,再打下去,就不劃算了。
“后軍傳訊,”副將走過來說,“下山的路已經清理完畢,又按都統之令,附近幾座山頭各布謀克,互為耳目,可保歸途。”
完顏婁室點點頭,“宋軍不能打夜戰,準備撤軍吧。”
他的副將聽了就抱拳,卻沒有退下,這很不同尋常的舉動引起了完顏婁室的注意,轉頭去看他。
副將的臉上滿是淚水。
完顏婁室就恍然了,“他是我的兒子,也是大金的戰士。”
他的語氣很平靜,聽不見一點顫抖。
但就在此刻,就在金人撤軍的號角聲響起時,對面的群山中爆發了一陣歡呼!
那漫山遍野的宋人在高呼!
他們喊:“朝真帝姬!”
“帝姬!”
“帝姬!”
忽來狂風,卷起了靈應軍的大旗,將旗幟上昂首的鹿抖開——像是群山也聽到了這一聲聲歡呼!像是群山也為她送來了祥瑞!
完顏婁室的眼睛一瞬
間紅了。
他的長子!
他親手為他接生,帶他來這個人間,看他從稚童成長為勇敢的男子漢,看他追隨自己,在一場場戰爭中建立功勛!
那是他最疼愛的兒子!
他的兒子,被人剖開肚腹,咬掉頭顱,拖回了豺狼的巢穴里,分而食之,而他只能站在這里。
他就站在這里!
完顏婁室的牙齒在發出輕輕的響動,有鐵銹的味道一股接一股涌進了他的口腔。
他將它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朝真公主此時是大宋的公主,將來則會是大金的王妃,他是大金的將軍,為了他的國家,他也不能在她身上討回這筆血債。
可他還是一定要報復回來的。
當他回返上京,當他將活女的衣物帶回上京時,他的妻子和女兒,將會怎樣慟哭失聲呢?那刀子不曾扎在她們身上,卻深深扎進了她們的心中。
朝真公主難道就沒有一個最親近的人,可以讓痛苦的父親用來報復嗎?
金軍緩緩下山了,宋軍因為夜晚昏暗而不能追擊下山,對金軍而言已是一件天大的慶幸,不能再奢望將戰場打掃干凈再走。他們因此扔下了上千具尸體,那其中又有四百多個女真戰士,與完顏活女一同成為了宋軍珍貴的戰利品。
這件事不能細想,沒人能去細想。
下山的路是沉寂的,沉寂到了令人無法忍受的程度。
直到太陽升起時,騎在馬上的完顏婁室忽然問向身邊的幕僚,“朝真公主有一位很親厚的兄長?”
“宋主的九子康王趙構,力主與我朝開戰,因此很得人望,是不可小覷的敵人。”幕僚立刻說道,“朝真公主生母早亡,她被趙構的生母韋氏扶養長大,因此待趙構很親近。汴京市井傳言,朝真公主如此籌謀,都是為了能襄助她的兄長,有朝一日取得皇位,收復燕云,再興大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