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君臣有別呀,”親隨內侍說,“況且那些賊配軍……兒愚鈍,也瞧不出什么呀?”
梁師成很是鄙視,不再說什么了。
他是不曾在軍中待過,行軍布陣最基礎的東西他都不懂。
可他在宮中待過,很知道人心。
有靈應軍士兵晃晃已經喝空的水囊,西軍士兵摘了自己的遞過去。
遞的人自然,接的人也很自然。
見微知著。
梁師成的眉頭就死皺著。
他身后也有人皺眉看著這一幕。
待帝姬的車駕快要到面前時,他又將眉頭展開,笑容滿面地迎上去了。
整個太原府,全是好人。
他們的笑容有特別真心的,比如張孝純,這位黑瘦的文官用一系列花里胡哨,文采飛揚的詞匯來贊美他們;也有不那么真心的,跟在張孝純身后,滿臉笑容地復述別人的每一句話,笑到最后臉都僵了,就低頭伸手揉揉臉,抬起頭時,還是滿臉笑容。
梁師成看著也特別真誠,而且發揮了家學淵源,尋章摘句,將張孝純的溢美之詞更上了一個臺階。
種師中就樂,“太尉才名蓋世,與張相公一唱一和,豈不是在笑話我們這些赳赳武夫沒學問!”
“天下誰人不知種家詩書傳家,兩位種家相公是有名的儒將,今日竟藏起拙來,”梁師成也笑,“莫不是立了功業,竟格外矜持了!”
“未能擒住賊首完顏婁室,有何功勞可稱?”種師中道,“倒是李世輔陣斬完顏活女,真可當得一句‘雛鳳清于老鳳
聲’啊!”
所有人的目光就都投向了帝姬車駕另一側的少年。
黝黑的皮膚,修長的身材,瞧著容貌端正,氣度也不俗,就有人開始偷偷嘀咕起來。
嘀咕什么的都有,但聲音總歸是很小的,一抬頭,都是笑臉。
畢竟朝真帝姬打了勝仗,還沒進城,此刻眼前就全都是好人。
“城中還有兩位天使,”梁師成笑道,“若非身負官家與太上皇詔令,他們也極想出城見一見我大宋軍威哪!”
“天使?”種師中一愣,但很快明白過來。
兩位天使,那一定是奔著帝姬來的。
兩位天使差不多是腳前腳后到的,都是一張宮里出來的典型笑臉,長得就非常沒有辨識度,甚至連他們的詔令也有點沒辨識度:
不約而同,都是讓她趕緊回去的。
哥官家說:妹妹啊,你在太原這么長時間,辛苦你啦,現在戰事基本穩定了,哥哥尋思不能耽誤了你的終身大事,曹家那邊開始準備啦,你也得準備準備對不對?哥哥給你準備了好大的一份嫁妝,包括但不限于十萬貫的現錢啊,在京城開始圈地建府啊,宮中撥出來的宮女內侍上百人啊,以及什么幾尺高的大珊瑚,幾匣子的明珠啊。
對了!還有明珠!使者說到這里,就奉上了一匣明珠,笑道,“這是帝姬的未婚夫婿為帝姬所選,特意要臣帶來,請帝姬速速返京呢!”
哥官家的話聽過了,現在輪到爹官家了。
爹官家給的是密詔。
爹官家也要她回去,但不回汴京,而是回西京洛陽,爹官家也不要她嫁人。爹說:呦呦啊,爹在洛陽不容易,這里西軍十幾萬人還在集結,童貫年歲大了,七十歲的老頭子!上次摔了馬,至今還時時的吐血,但爹只告訴你一個人,你趕緊來洛陽典軍,替你爹站崗放哨,守住西大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