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夜色浸漫方寸山,菩提獨坐于觀星臺。
星子綴在墨色天幕上,本該是經緯分明的星軌,此刻卻如被揉亂的絲線,纏成一團混沌。
他指尖掐訣,推演的道紋剛觸到天機邊緣,便被一團灰蒙蒙的霧氣撞散。
那霧不似尋常混沌氣,倒像有生命,每次道紋臨近便主動裹上來,軟綿卻頑固,任他如何催動佛元,都透不進半分。
“天機竟亂成這般。”菩提眸中映著星子的碎光,光里裹著絲異樣的沉郁。
往日里抬手便能看透的三界氣運,今夜只剩一片模糊,仿佛有只無形的手,在冥冥中遮了天機。
次日天未亮,通天便慌慌張張跑上山巔,手里攥著片打蔫的靈草:“師尊,山澗不對勁!”
眾人隨他到溪邊時,晨露還凝在草葉上。
往日清冽的溪水,此刻水面浮著層極淡的黑紋,細若蛛絲,順著水流緩緩漾開。
幾只昨夜飲過溪水的靈鹿站在岸邊,原本油亮的皮毛竟暗了幾分,像是蒙了層灰,連眼眸里的靈光都淡了些。
女媧俯身,指尖沾了滴溪水,湊到眼前細看。
那黑紋觸到她指尖的造化之氣,竟沒消散,反倒微微蜷縮,露出些細碎的紋路。
與鴻蒙深淵的死寂之氣同源,卻更詭譎,少了那份直白的毀滅,多了種陰柔的侵蝕感,像附骨的毒。
她指尖一顫,溪水滴落,在青石上砸出個極小的黑痕,“這氣息比白影的死氣更難纏,竟能悄無聲息纏上生靈。”
鴻鈞用混沌氣流掃過水面,那黑紋被氣流一卷,竟鉆進水里躲了,待氣流散去又慢慢浮上來。
“能避天道感應,還會藏拙……”他眉頭緊鎖,“怕是沖著人族來的。”
菩提望著溪水蜿蜒入林的方向,那黑紋順著水流,正往山深處漫去。
他沒說話,只是抬手凝了道神印,輕輕按在水面。
神印金光落下,黑紋劇烈扭動,卻沒被凈化,反倒有幾道順著水流更快地往石縫里鉆,像在怕什么。
“不是沖著人族來。”菩提收回手,指尖還沾著絲若有若無的寒意,“是沖著我們。”
山風掠過樹梢,帶起陣涼意。
眾人望著那泛著黑紋的溪水,誰都沒再說話,連天機都亂了,這無聲蔓延的詭氣,怕是比域外天魔的叫囂,更讓人心里發沉。
夜霧漫過大唐西境的山神廟,刑天正蜷在供桌下打盹,金枷壓得肩頭發酸。
夢里是一片白茫茫的霧,霧里立著個白裙女子,裙角沾著未干的血點,冷幽幽問:“白影的骨矛在哪?”
聲音很陰森,沒有一點人類情感,像是死人的聲音。
她沒有出手,只是一直冷冷的問。
“放你娘的屁!”刑天在夢里炸毛,剛要撲上去,脖頸上的金枷突然勒得發緊,像有鐵鉗往骨頭里鉆。
猛地驚醒時,他捂著脖子喘粗氣,抬眼一瞅,枷鎖上的梵文竟褪了半分。
露出底下青黑色的骨紋,正隨著他的喘息輕輕搏動,和白影那桿骨矛上的符印一模一樣。
“邪門了。”刑天啐了口帶血的唾沫,伸手去摳那骨紋,指尖剛碰上,就被燙得縮回手,“這破玩意兒還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