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
櫞和那些跟著他伐木制輪,又試驗了數日的銅官工匠們歡呼了起來。
而在對岸看到這一幕的陳壹和眾工師、工匠,都目瞪口呆,仿佛水輪帶動的木碓向下砸落,擊中的不是礦石,而是他們的心頭一般!
他們認為人不可能駕馭利用水力來干活的舊觀念,被親眼所見的事實敲打得支離破碎!
“如此便能巧妙利用流水之力,吾等怎么從未想到!?”
陳壹頗為愧疚,身為一位幾十年的老工匠,他卻從未往這方面琢磨過。
眾人驚駭之余,揚昔已經帶著櫞過來了,櫞是個老實巴交的人,不比他那滿腹心思的妻弟,看到一群郡工師、工官,還有一位白發老匠人站在面前,立刻戰戰兢兢地要向他們下拜……
“吾等可當不得此禮,應該是吾等向你行禮請教才對。”
陳壹連忙扶起了櫞,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露出了笑,贊嘆道:“不愧是能做出安陸碓的匠人,今日果然讓吾等耳目一新!”
一旁的眾工師、工官也紛紛贊揚起櫞來,什么能工、巧匠,都往他身上堆。
不說還好,櫞立刻漲紅了臉,連連推讓。
陳壹只以為他謙遜,更加欣賞櫞,豈料在櫞心里,卻只是心虛地想道:“不是我,這些都是黑夫想出來的,我只是照做而已……”
但黑夫警告過他事情敗露的后果,所以櫞只能將這件事埋藏到心里。
“此物可取名了?”陳壹十分興奮,圍著那器械轉了又轉,仔細觀察了凸輪和連桿后,交口稱贊不已。
“叫水碓。”
櫞說道:“因可以帶動數個踏碓連動,我妻弟為其取了個名,叫連機水碓……”
“連機水碓。”
陳壹贊嘆道:“好啊,傳說上古之時,神農氏制杵舂,以濟萬民。而你于兩年前制出了踏碓,延力借身體之重以踐碓,其利兩倍于杵舂。今日,你又復設靈巧機關,役水而舂,其利又十倍于踏碓!”
作為一個老工匠,陳壹能看出此物的巨大用處:只要流水不止,水輪不停,那四個碓便能夠不斷運動,晝夜不息!
他們查驗了其力度,發現并不亞于一個成年人舉錘下砸。而且人得休息睡覺,要吃飯喝水,還可能偷懶,連機水碓卻不會。如此一來,一臺連機碓,至少相當于十個成年勞力!
“若能在此地設立五十架,豈不是相當于讓銅官多出了五百名人手?”
想到這里,陳壹已激動地拉著誠惶誠恐的櫞,高高舉起他的手,對所有人說道:
“凡工匠者,利于人謂之巧,不利于人謂之拙。”
“那些諸侯宮室里的所謂能工巧匠,鑄造了精美的禮器,雕琢珠寶,可謂極盡所能,但卻不利于民。在我眼里,彼輩只是一群拙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