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不太熟練,像是一個初學者,在別人的指導下試彈,有些生澀,時不時還會走調。
葉騰皺了皺眉,但隨即又平息了怒氣,嘴角露出了一絲笑,他也不急著聽答案了,閉上眼睛,聽琴不語……
……
若隱若現的走調琴聲,在黑夫耳中卻如同天籟!因為這琴聲救了他。
面對葉騰的突襲式的質問,他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不曾想,琴音響起后,葉騰的氣勢卻弱了些,追問得沒那么緊了。
黑夫連忙利用這爭分奪秒的機會,在腦中拼命思索該如何回答!
沒想到啊,當初自詡聰明,想鉆秦律空子,帶著親戚一起富貴的行為,卻成了眼下最大破綻。也對,一家三人之名,短時間內,分別通過三件不同的事傳到郡守之耳,也難怪他懷疑。
這時候該怎么辦?葉騰何許人也,可不是平日里那句“家翁所教”的口頭禪能敷衍過去的。
隨即想起之前在府邸外時,喜說葉騰已經向他問過自己的情況了,黑夫更是不寒而栗。
想來葉騰已經對自己的底細了如指掌了,這種情況下,欺瞞敷衍,是最差勁的選擇。
仗著自己是李由親信打死不承認?
也沒用,君不見葉騰談及李由,如言鄰家孩童。本該郡守郡尉商量的事,他自己就一言堂了,只在事后移書李由告知一聲,可李由連抱怨都不敢說一句……
感謝一路來和那兩個小吏的閑聊,黑夫好歹了解了葉騰是個怎樣的人:他是霸道獨裁的郡守,是一天內處決四百名犯人的酷吏,也是明察秋毫的循吏。
想法順著他的性情做出回應,而不是盲目作死。
黑夫暗道:“若他是想要李由難堪,追究我不直之罪,直接審于公堂不就完了?卻特地讓我來私宅,屏蔽左右密談,這是不是意味著……”
“葉騰也不想將事做絕?”
沒錯,并非每個秦吏都像喜那么鐵面無私。
隨著那救命的琴音慢慢淡去,黑夫也想明白了,實話實說,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當然,是葉騰想聽的“實話”。
“下吏有罪!”
黑夫像是一個被老師揭穿幫同學抄作業的學生般,誠惶誠恐地下拜認罪。
葉騰緩緩睜開了眼:“何罪之有?”
“不直之罪。以上種種,的確是黑夫想出來,又與伯兄、姊丈商量,再由他們做出的!”
而后,黑夫就將這些發明的來源說了出來,他說自己心疼母親、伯嫂舂米辛苦,看著家里打水用的桔槔突發奇想,便請姊丈做了踏碓。
而后見到紀山銅官缺少勞力,碎礦緩慢,唯恐影響了冶銅效率和武庫補充兵器的速度,于是又看著溪流江水,有了改踏碓為水碓的主意……
堆肥漚肥,黑夫只說自己本就是農戶子弟,成年前就終日與糞土屎尿打交道,是偶然一次發現的。
至于裹傷之術,他則將鍋推給了年少時的那次”奇遇“,說自己跌破腿后,遇上了一個鶴發童顏的老丈,受他救助所學,當初黑夫就是如此對陳無咎胡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