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子衿語出驚人,黑夫和馮敬面面相覷,雖然后世也有女護士在戰地醫院奔勞,起到的效果甚至比男護士還好,但在“令軍市無有女子”的秦軍里,根本不可能。
子衿聞言嘆息道:“我聽聞,當年田單守即墨時,妻妾編於行伍之間,為將士裹傷,奉上衣食,可惜吾等身為女子,卻不能為國盡力……”
“淑女心懷國事,真是令人佩服,但田單之時齊國將亡,乃不得已而為之。”
黑夫正色道:“而如今秦國正強,若國事到了困守危城,要女子編入行伍的程度,吾等男子豈不是太沒用了?若淑女有心為傷卒們做點事,在家中做婦功時,用麻布縫幾塊裹傷用的繃帶即可。”
子衿笑著應諾,不過她方才的一席話,卻已躁得一眾青年男子臉色羞紅,唐覺和另外一人立刻就說自己要應募加入。
“這是激將法?”黑夫將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想起了喜歡玩弄手段人心的郡守騰,也不知方才子衿說那番話,是真性情,還是故意為之?
“龍生龍鳳生鳳……不可以因為她年小柔弱,就小覷她啊。”
這小女子說話做事,頗有葉騰的風范,雖然兩次接話,好像都是滿懷善意,但仍讓黑夫警惕。
這時,恰好有庖廚將聚會的食物端了上來,盛著肉的扁足小鼎、還有擺著盛肉醬的豆和盛水果的籩,以及勺匕筷箸。除此之外,還有青銅酒爵,以及幾個“羽觴”……
這是用來飲酒的杯盞,其外形橢圓、淺腹、平底,兩側有半月形雙,因其形狀象鳥的雙翼,故名“羽觴”。
這時候,覺得不能再讓黑夫主導聚會話題的功曹之子祁夏,立刻用筷箸敲打銅爵,大聲提議道:
“上巳之日,豈能少了流杯曲水之飲?便利用這流水之亭的環形活水,來一場羽觴隨流波何如?”
據說八百年前,周公營洛邑,三月上巳日,會百官于洛水之上,因流水以泛酒,故逸詩有云:“羽觴隨波。”到了后來,就成了上巳節男女聚會的傳統游戲。眾人共用一杯,沒有男女之防,就是要炒熱氣氛的,大家當然都是同意的。
祁夏顯然是這游戲的老手了,他道:“二三子且聽我敲擊銅爵,爵聲停止,則對應的人要拿起羽觴,滿飲一杯,并當場說一句詩、賦或者辭,何如?”
一旁的郡丞之子黃田接話道:“所說的詩、賦、辭可有限制?”
“當然有!”
祁夏笑道:“昔日楚襄王游于蘭臺之宮,宋玉景差侍從,有風颯然而至,于是宋玉作《風賦》,如今一甲子已過,吾等再聚于蘭臺之宮,所說的古詩、短賦或楚辭,便要帶一個‘風’字!”
言罷,祁夏目光瞥向了黑夫,暗道:“此僚方才奪了吾等風頭,真是可恨,莫不是也對郡守之女有意?他雖然履歷頗豐,但肯定沒學過詩書辭賦,更別說嚴加限制后,定一句都說不上來。便乘此機會,以我之長,攻彼之短,狠狠煞煞他威風,叫他顏面盡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