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黑夫讓人去追趕夷道縣長、縣尉不及,只看到他們被當地巴人“夷部”伏擊的慘狀,得知這個消息后,他立刻就向縣丞出示虎符,下到軍營里檢查了一下夷道的縣卒,因為被縣尉帶走了一半,所以僅剩一百,多是輕裝步卒,有十來個能射箭的弓手。
人數雖少,好在他們身處邊縣,訓練還過得去,至少沒少平叛剿賊。
黑夫便讓當地的百將率兵卒跟著自己,在縣武庫外等候,不多時,那些各曹的小吏便從四面八方過來,身后跟著還有些懵懂,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的青壯年們。感謝秦國涇渭分明的戶籍制度,住在城內的多是秦人,亦或是秦夷混血的“夏子“,城內五百余戶,能得**百青壯男丁,加上縣卒、小吏們,也有千把人了。守城對兵卒素質的要求遠不及野戰,看著這數量,黑夫心里稍微感覺踏實了一點。
夷道縣丞還是有點不放心,低聲道:“左兵曹史,若是讓眾人知曉此事,不知會不會人心大亂?”
“夷部既然膽敢伏擊縣長、縣尉,攻城也是遲早的事,屆時只靠縣卒的話,連一面城墻都站不滿,守城的主力,依然是這些青壯百姓,不可能瞞著他們。”
縣丞的擔心不是多余的,待到黑夫言簡意賅地將今天發生的事告知他們后,這七八百人均驚駭失色。
“二三子勿憂,吾等只是奉命守城,郡守的援軍不久就會來到!”
黑夫在上一次戰爭里就感受過,坐困孤城,誰都會忐忑害怕,但若是外有必救之師,人心自也就穩當多了。
在給出一絲希望,讓邑中青壯稍稍安心后,黑夫又拋出了一個重磅消息:“我聽聞,今早隨縣長、縣尉出城的縣卒,除了兩人逃歸外,其余人等,盡數被屠戮!夷部君長還揚言說,若破夷道城,他將屠此城,男子盡殺,女子擄走,必讓夷水色赤!”
此言讓邑內秦人們寒毛直豎,紛紛唾罵起來,那些縣卒的父兄們聞言,更是捶胸頓足,憤怒不已。
和巴人一樣,秦人也尚武,這幾百人若是被黑夫煽動起來后,在仇恨和恐懼的支撐下,只是守住城池兩天,應該不會太難。
在發動群眾,將武庫里的長短兵器分發給他們后,黑夫也尋了一副甲披掛起來,拿起武器,登上夷道西墻與南墻交匯處的了望塔,這座城的確太簡陋了,高才兩丈,連這望樓也才高三丈,比他們攻克過的魏國外黃縣還不如……
“只希望這些當地秦人在屠城的恐懼下,爆發出來的戰斗力,能比外黃的游俠兒們相比吧。”
黑夫沒有和巴人交過手,但也聽說這是一個尚武的部族,水陸攻戰都很嫻熟,此刻的他雖然在夷道眾人面前故作鎮定,可心里依舊有些忐忑,畢竟兵法上也說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
“巴忠怎么還不回來?或者說,他還會回來么?”
黑夫在得知夷道縣長、縣尉在夷水被伏擊后,便和巴忠分開行動,他入夷道準備御敵事項,而巴忠則裝作去武落鐘離山祭祀祖先,深入敵境探查情況……
雖然夷道巴人反了,但這只是特例,巴郡的巴人,至少還是心向秦國的,秦楚誰才能最終獲勝,誰能夠給她們一家帶來最大的利益,這筆帳,巴寡婦清應該不至于算不清楚。
仿佛是回應黑夫一般,這時候,夷道以西的道路上有一騎一人匆匆趕回,卻是巴忠和他的親信,那個“射虎勇士”丹虎,他雖然是步行,卻速度飛快,緊緊跟在主人的馬屁股后面。
夷道城頭的眾人見到一副巴人打扮的丹虎,頓時大為緊張,黑夫親自過去讓他們偃旗息鼓,放下弓箭,讓二人進來。
“如何?”
巴忠才入城中,黑夫就過去拉住了他的馬韁繩,急促地問道。
“事不可為矣!”
雖然巴忠“巴氏之子”的尊貴身份擺在那里,再加上他們家的財力,在巴人中,沒有人敢刁難他,可以從容離開。
但他依然面色有些發白,喝了一口水后道:“夷部的君子叫樊禽,也是昔日巴國內五氏之一,是他設計了這場伏擊,又脅迫幾個小部落參與進來,如今夷道縣長、縣尉均死!諸部君長已無退路,而且我還發現……”
巴忠看著黑夫道:“這些巴人里,還有一支楚國屈氏的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