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遇上的干越人都十分崇敬吳芮,朝他下拜行禮,還有老人拉著他的手感慨道:“二十年前,吾等還在沿著此水遷徙,時常與其他越人部族相攻。多虧了吳君來此,教授吾等修筑城邑,聚十余寨為一邑,自此再也不懼其他部族劫掠!”
余干儼然成了干越人里最大的部族,日益興旺,眼下吳申一天天老去,一旦他去世,吳芮便將成為新的君長……
城內的建筑也多以干欄式為主,連吳申的府邸也不例外,越人武士手持竹矛守在外面,見到吳芮歸來,紛紛與他打招呼。
等步入最大的廳堂時,吳芮發現,自己出城這段時間里,父親卻迎來了幾名客人,此刻正在商談事情……
干越沒有中原那么繁雜的禮節,吳芮徑直大步走上前,朝垂垂老矣,很少離開城邑的父親一拜:“父,兒回來了!”
吳申頭發斑白,他雖然是來自吳地的楚人,但如今的打扮與普通越人無異:斷發文身,錯臂左衽。
他自稱是吳國王室之后,原籍江東,因得罪了權貴,被流放到余干水,卻沒有死于蠻越的箭下,而是靠著自己的聰明才智和勇敢,通過聯姻,幫助余干越人打敗其他部族,修筑城池,坐上了干越首領的位置。
為了讓干越人臣服,不將自己視為外人,吳申變其服,從其俗,把自己和兒子都作越人打扮,還解釋道:“先祖太伯、仲雍二人出逃蠻越,便入其鄉而從其俗,象當地蠻人一樣身上刺滿花紋、剪斷頭發,如此方能建立吳國,吾等既已離夏,作越俗有何不可?”
不過,吳申早已沒了昔日的年富力強,他虛弱地裹在一塊羔裘毯子里,冬天怕寒,夏天怕熱,與十一月還穿著短衣,赤腳行走的吳芮形成了鮮明對比,他是真的老了。
“阿芮,見過貴客。”
吳申雖然身體日益羸弱,但智慧卻絲毫沒有減少,知道什么人得罪不起。
吳芮打量來客,發現其中一個是穿著楚式袍服的士人,吳芮知道他叫徐舒,是彭澤邑人士,前幾年來過一次余干,會說越人之言。
“數年不見,小君子已成人了。”
徐舒笑呵呵地與他套近乎,但吳芮卻對另外一人更感興趣。
那人身穿甲胄,頭上戴著梯形板冠的軍吏,正襟危坐,其發式,其甲胄,是吳芮在途徑余干的楚國將吏身上從未見到過的,不由多瞅了幾眼。這人卻是黑夫的手下利咸,他也在打量吳芮。
吳芮坐下時,三人商議的事情也接近了尾聲。
徐舒拱手道:“司馬要吾等說的話,已轉告吳君,吳君以為如何?”
吳申笑道:“區區小邑,豈敢違抗大國?但出兵之事,且容我思慮思慮,我雖掛名干越長老,可每逢大事,還是要先詢問各部。”
利咸這時候開口了:“司馬耐心不多,大軍進攻番陽在即,若吳君不做秦國的子民,那便是秦軍的敵人!”
此人竟敢如此與父親說話,吳芮頓時大怒,欲拔劍而起,卻被吳申一個眼神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