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走后,他頗為不滿地說道:“番陽君雖然每年都派人來收取好劍十柄,干戈五十副作為賦稅,但那些楚國大夫也對父親恭恭敬敬,此人卻直接出言威脅,何不殺了他!”
吳申卻咳嗽一陣后,搖頭道:“擔心的事,總算是來了,你可知那軍吏是何人?”
“是父親曾與我說過的……秦人?”
吳芮生于余干,沒有出過遠門,所以外面世界的一切,都是父親向他轉述的。
吳申道:“然也,秦人許諾,若我選擇歸服,出兵協助那秦國司馬攻番陽,秦國便承認我是余干的邑主,可以子孫相傳,并按照秦國統治蠻夷的舊例,在賦稅上有所減免……”
吳芮不樂意了:“此城是父親所建,以父親為君長,也是本地干越人擁戴的,何時需要別人來承認了?番陽君便不敢如此威逼父親。”
吳申卻嘆息道:“吾兒不知,過去番陽君不敢動我,那是因為,余干與其勢力難分勝負,但秦國卻不一樣。”
吳申是江東吳人,曾做過春申君門客,待到春申君倒臺,他才遭到牽連,落魄地被楚相李園流放到余干,所以有幾分見識,知道秦國的強大。也明白,楚國都驟然覆滅,小小余干城邑歸入秦的統治,只是時間問題。
“過去二十年,我與番陽君、彭澤君、上贛君、尋君、揚越、廬陵梅氏等,不過是池塘里的小魚小蝦,尺寸相當。但現如今,卻有一條大鼉(tuó)闖入池塘,將楚國這條大鯨開膛破肚,將尋君、彭澤君一一吞吃,接下來,就輪到番陽君了。而做秦的臣屬還是秦的敵人,余干也必須做出抉擇……”
徐舒好言相勸,并帶來禮物,而那利咸則直言威脅,兩人一軟一硬,他不得不就范。
思索再三后,吳申決定答應利咸和徐舒的要求,派一千干越人,去配合秦軍攻打番陽。
按照秦人方面的要求,雙方將在半個月后的十二月初一,帶兵在贛水、番水、余干水三江匯聚之處會盟,共商攻番大計……
利咸滿意而歸,去向已從彭澤出發的黑夫回報,徐舒則留下接洽消息。
“我久病難以離城,便由你替我去與那秦軍司馬會面。”
臨行這天,吳申囑咐自己的兒子道:”吾兒年輕,血性正盛,但為父已老,你遲早要擔起余干大任,故此去一定要事事謹慎,不可冒失!“
吳芮雖然口頭上答應得好好的,心里卻依舊有些不服,覺得父親是真的老了,被兩個人幾句話嚇了嚇,就心生怯意。
他摸著自己剛去鑄劍爐處取出的利劍,這是難得一見的好劍,寒光陣陣,吹發可斷。
吳芮的驕傲和自得,也如同這柄利劍一般,是這二十年的生活點滴鑄造而成的,他不知道秦國有多強,只知道在余干水上,在干越之中,他們父子說一不二!
他暗暗想道:“若是秦人真這么強大,為何還要借助吾等之力去打番陽?我倒是要看看,那些秦人,有何了不起!”
吳芮沒想到,自己這次出行,徹底知道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