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插曲后,他們繼續沿著灞水北行,到了這里,算是進入咸陽郊區了。卻見此地一馬平川,黃壤千里,沃野彌望,時值春耕農忙時節,關中的老秦人都在地里忙活。
今年的年景不錯,開春雨水充足,地里的冬小麥已郁郁蔥蔥,風一吹,嫩綠色的麥苗起伏不定。那些光著的田地里,粟、菽也已經種下。田邊溝渠也錯落有致,官府組織修繕的水利工程,可將灞水引到這里灌溉莊稼。
就黑夫所見,幾乎每一家人,都是用的牛耕,只不知是自己家的耕牛,還是里中借來的。
他聽聞,關中多水利,又興牛耕,精耕細作下,畝產是南郡的兩倍!秦軍伐魏伐楚吃的軍糧,一半是從關中運出去的,不知道葉騰來做了內史,推行堆肥漚肥之法,可否能讓關中糧食產量再上一個臺階?
他們路過時,田間的農夫一邊播種,還一邊唱著樸實的秦腔民歌……
“大王之政,朝夕不懈。憂恤黔首,勤勞本事。除疑定法,咸知所辟。上農除末,黔首是富。”
雖然都是歌功頌德之言,但眾人還有氣力唱歌,說明平日是能吃飽飯的。而且每個人臉上,雖然被太陽曬成了與黑夫一般的古銅色,但都洋溢著笑容。
既有為打仗能告一段落而高興,也有首都近郊民眾身處天子腳下的自豪感,見了路過的外來客,都大聲呼喊著打招呼。
“這些農夫為何滿臉得色,換了在南郡,春耕完了,只想趴在草里睡覺,哪還有力氣叫嚷。”桑木有些想不通,問黑夫道。
“你別小看這些農夫,說不定里面隨便喊一個出來,爵位就比你高!”
跟著黑夫兩年多,桑木爵位也慢慢升高,眼下是不更,他有些不信,停車飲馬時就問了在亭舍閑聊的老農。
結果老農輕蔑地看了這個沒見識的外地人一眼,用濃厚的秦腔笑道:“官大夫。”
這下桑木服了。
黑夫對他道:“關中子弟打了一百多年的仗,幾代人積累下來,就算每一代人升一級,也不得了。”
“想來其家中也十分富裕啊。”
彥不由打起了小九九,頓時覺得,車上拉著的兩千斤紅糖,肯定能在咸陽及關中賣個好價錢!
走過連綿不斷,雞犬相聞的數十個富庶里閭后,一座橫跨灞水的石墩木橋也出現在一行人眼前……
此橋長達百步,橋頭有高聳的華表,橋上每個石墩都雕刻著各種瑞獸,遙望對岸,則見筑堤五里,栽柳萬株,好不壯觀。
從藍田過來就一直與他們同路的幾個關中小吏熱情地向黑夫介紹道:“這就是灞橋了,過了灞橋,再從灞上渡渭水,咸陽便近在眼前!”
不過,就在一行人要登橋時,卻打灞水西岸開來了一支全副武裝的人馬,個個表情嚴肅,披甲帶劍,強弓勁弩架在橋上,看其旗號,竟是守衛咸陽的“衛尉軍”!
衛尉軍千余人,將灞橋占住,并宣布灞橋今日戒嚴,要到午后才能通行!
“衛尉軍都出動了,難道是秦王出行?”
黑夫眼皮一跳,又見那個領頭的秦將眼熟,走近一瞧,竟是自己在滅魏之戰時的老上司,楊熊!
不過,昔日高高在上的楊熊,看其打扮,爵位竟只是左庶長,已被黑夫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