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座小城在賀蘭山東麓拔地而起,從北到南,分別被命名為渾懷、靈武、富平。其中渾懷就是秦軍與匈奴決戰之地的對岸,靈武是昔日匈奴駐牧地,富平則是黑夫和李信最初會師的地方。
三城只來得及修建內城,尚無外郭,里面的屋舍,只擠得下七千人。再多,就要于城外扎營了,臘月時節,大雪漫山,零下十幾度的天氣,這不是駐軍,而是逼人逃回內地。
想到這,黑夫又問道:“去年北地產了多少羊毛衣?”
陳平道:“烏氏倮從湟中羌人處購來不少羌羊,使戎人馴養,在夫人首倡下,夏婦也開始學習毛紡之術,各縣都開了織坊。一年下來,共制得三千件,隴西郡又給北地勻了五百件。都按照將軍的吩咐,優先送去賀蘭了。”
駐軍七千,卻僅有三千五百件毛衣,只能兩人一件,誰出門站崗誰穿,這也算“豈曰無衣,與子同袍”了,其間辛苦,只有底層兵民能知曉。
黑夫的妻子葉氏以身作則,天天帶著官吏妻女坐在家門口織毛線,讓民間效仿,才讓北地羊毛衣產量翻了三倍,遠超秦始皇的要求。
但還是不夠,明年若想增加駐軍,完全控制新征服的土地,首先得把羊毛衣產量再提上去些……
“既然已經鼓搗出水力椎、水力磨坊,不知能不能搞出水轉大紡車來。”
黑夫剛冒出了這個念頭,但很快又打消了,眼下毛衣產量上不去,最主要原因不是紡織速率慢,而是羊毛不夠啊!
這就沒轍了,集中人力容易,讓羊加快生育卻是件難事。
好不容易將工作辦完,黑夫便匆匆忙忙地回了家,剛進門,就看到在席子上到處亂爬的兒子。
被黑夫命名為“破虜”的小子半歲了,剛出生不久黑夫就外出征戰,回家后已完全不認得他,被黑夫抱在懷里怎么都不舒服,一直哇哇大哭,黑夫怎么哄都不乖,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葉子衿又好氣又好笑:
“良人,你且先將甲衣解了,都將汝子膈得生疼。”
“忘了,忘了。”
黑夫連忙將兒子交給妻子,換下甲衣,穿上一身葉子衿給他新制的常服,又喜滋滋地要抱孩子。
這次小破虜倒是乖了,趴在黑夫懷里似是要入睡,含著手指,小嘴哼哼唧唧的。
只是黑夫還沒來得及歡喜,就感到自己胸口上,忽然出現了一股熱騰騰的暖意……
尉破虜,澆了他老爹新衣一身滾燙的童子尿。
……
在家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回到北地郡才不久,處理完積壓的政務,黑夫就又要出門了,秦軍大勝匈奴,秦始皇將李信、黑夫、蒙恬三位立功較大的將軍召到咸陽,要為他們慶功,同時商議接下來在北疆的駐軍,以及下一步軍事行動……
公子扶蘇亦算完成了監軍使命,要與黑夫一同回咸陽復命。
葉子衿為黑夫整理衣襟,要送他出門時,說起北地郡的官吏之女聽聞扶蘇至,都在道旁圍觀,希望能被英俊的公子相中,一朝飛上枝頭。但公子扶蘇出入居所,卻在車上正襟危坐,從不看她們一眼,女孩們大著膽子送去的香囊等物,也統統被退了回來。
“總感覺這位公子,十分高傲呀。”她隨口說道。
黑夫卻笑了起來:“公子倒不是高傲,他是謹守禮節。”
葉子衿看了他一眼,有些憂心地說道:“良人似乎很懂長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