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夫冷漠地點了點頭:“理當如此。”又問道:“然后呢?”
晁平道:“律令有言,五家為伍,十家為什,不準擅自遷居,相互監督,相互檢舉,若不揭發,十家連坐。三賊之什伍、鄰居、里典、里佐、里監門,皆要連坐,收押審訊,有罪者以謀逆定罪,有過者罰為隸臣妾。”
搞反秦活動,肯定會有人員往來,暗中密謀,行為肯定會與常人有異,其鄰居里長知而不報,或者知道卻睜只眼閉只眼,亦難逃罪責。
晁平又道:“還有這三人長年活動的濰水渡亭,亭長及求盜、亭父、亭卒、船夫十余人,皆當統統逮捕審訊。”
好巧不巧,讓三個對秦心存不滿的家伙去引路,亭長等人,肯定脫不了干系。
這樣一來,逮捕受刑者,就從三人,變成了近百人。
這不是黑夫故意擴大打擊范圍,而是秦朝抓謀逆犯的正常操作。商鞅當年就想得很清楚,只要是人,就有社會關系,有人可以不在乎自己,卻得顧忌父母妻兒鄰里朋友。就這樣,按照人際關系的脈絡,一條條往下梳理,再一網撈上來挨個查,遲早能找到這起刺殺案的同黨。
比如與三人往來密切的游俠,為他們提供情報的商賈小販,有權力安排他們在這里帶人渡河的官員,甚至是暗暗組織反秦力量的膠東豪強……
聽完縣丞的匯報后,黑夫很滿意,頷首笑道:“看來這淳于縣,總算有一個能辦事的長吏。”
“下吏只是照律辦事。”晁平頓首,知道自己把握住了機會。
于是黑夫便行使自己的郡守職權,下令道:“淳于縣令老邁昏聵,上任五載,竟仍不知當地言語,不識奸人,其尸位素餐,坐免縣令之任,由縣丞晁平兼之!”
“縣尉亦然,治縣疏漏,導致奸偽萌起,縱容謀逆者混入亭舍,幾乎釀成大禍,同樣革除其職務!公大夫共敖,代為假縣尉。”
淳于縣令和縣尉面面相覷,沒想到,新郡守上任的第一天,自己就丟了官印,卻也不敢有任何異議,頓首伏罪,他們將跟黑夫前往郡府,交由監御史處置。
縣丞晁平在無能的縣令下面憋屈了數年,一朝扶正,自然興奮不已,摩拳擦掌,要將此案徹查到底。
但共敖當年就是辭了南昌縣尉,來投奔黑夫的,現在要他當假尉,百般不愿,只想就近保護黑夫。
但黑夫卻拍著他肩膀,低聲道:“我身邊還有南郡來的門客鄉黨數十,你帶了他們那么久,也是時候讓其獨當一面了。更何況,你辦事,我放心。等此案完結,新縣尉到任,你再回我身邊,我另有重用……”
共敖只好點頭應諾。
黑夫一直覺得,共敖忠勇,做區區護衛隊長,是屈才了。眼下卻是個機會,讓他再歷練歷練,順便幫自己牢牢控制住淳于縣,這個膠東的西大門。
“這也是我治膠東之始吧。”黑夫暗暗想道。
“此案,便交由汝二人辦理,一月之內,必須了結!”
黑夫不打算將這案子擴大化,僅限制在淳于縣之內,縣內,大可腥風血雨,搞高壓統治,不稱職的官吏統統免職,這有助于他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