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道:“田洸父子一倒,他家大量田地就空了出來。”
“而郡守在膠東,已經將諸田徹底得罪,夜邑那些世代受安平君父子恩惠的本地人,也恨他入骨,郡守雖除田氏,但卻缺少能支持他控制夜邑的人,光靠從臨淄要來的一千兵卒,恐怕不夠。”
“所余者地也,所不足者人也,想辦法以地徠民,不是再正常不過?”
曹參卻樂了:“要徠也當徠良家子弟,徠一群閭左、庸夫有何用?”
“因為郡守只能招來他們啊……”
蕭何一嘆:“秦入膠東,立郡五年有余,上到諸田,下到黔首農夫,都頗為不滿,因為秦奪諸田產業,增黔首田租,士民恨之。放眼整個膠東,受損最小的,便是窮困潦倒的閭左、庸夫了。”
因為這群人本來就沒有任何油水可以壓榨。
同理,黑夫干掉田洸父子后,夜邑的普通黔首非但不會拍手稱快,反而會對田單的子孫心生同情,這種情緒下,黑夫以田宅小利誘惑,根本就騙不來他們。
唯獨那些活得艱難,每日干著沉重勞動的閭左、雇農、庸夫,才會對黑夫拋出的利益眼饞,這是改變身份地位的絕佳機會!
蕭何道:“即將收獲的五十畝地,一畝宅,一年免租,還能入新籍貫,擺脫昔日的賤籍。若我是閭左、贅婿、庸夫,不管周圍人怎么說,都會爭相報名!”
“七萬畝土地,人手五十畝,至少能募得丁壯千余,一千多戶。
蕭何算了算這筆賬,看似不多,但這千余戶人家,卻會變成黑夫在膠東立足的關鍵點。
“只要收受了這份田宅,這群閭左、雇農,就必須緊隨郡守之后,唯官府之命是從,甚至會拿起兵刃,對準昔日鄉親。”
“因為這份田宅并不穩定,若是哪天田都帶著門客殺回來了,若是哪天官府倒臺了,他們,將失去一切!”
蕭何分析出了黑夫此舉的險惡用心,這么做,相當于將一千多戶人家,跟官府綁到了一起,任何想要顛覆官府的行動,都不再會輕而易舉了。
“原來如此。”
曹參也明白了,感情黑夫招募這批人,不是為了讓他們當兵、御寇,還真是為了給自己壯勢啊。
理解這點后,他開始認同黑夫此舉:“雖然現在是只能屯田的弱卒,但勤加訓練,教育其子嗣,十年二十年后,這千余戶人家,未嘗不能變成另一支魏武卒……”
“十年二十年?”
蕭何卻笑了笑,他過去覺得,秦在關東的統治并不穩定,隨時可能搖搖欲墜,但如今見黑夫如此手段,卻又產生了懷疑。
但他并不覺得,天下照搬黑夫之策就能長治久安,而是以為,若秦朝以黑夫之法治郡縣,恐怕各地動蕩更甚!
他捋著胡須道:“郡守也真是膽大,此舉不亞于捅蜂窩,傳出去后,非但諸田物傷其類,其他富戶、豪強也得掂量掂量,而全天下的士大夫,恐怕也會對此事罵聲不絕!”
曹參不解:“為何要罵?”
蕭何道:“因為此事說白了,就是官府在劫富濟貧!”
“雖然是田洸先作亂在先,才反受其咎,但你怎知,這件事不會變成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