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朝鮮公子,并不像秦朝公子那樣,衣冠楚楚,而是如同一個戎狄般,左右兩側梳辮,辮梢卷曲,下垂至肩,但頭頂又加了冠。衣裳也有些不同,裳外有蔽,玉佩環掛在胸前而不是腰上,雕刻成魚的模樣。
“怎么穿成這般模樣?”
這在尉陽等人眼里,未免有些不倫不類,他們竊竊私語,覺得好笑。
再看箕準的隨從們,基本都是辮發。有總發至頂,編成一條辮子,然后垂至腦后的;也有將頭發編成辮子,盤梳于頂的。貴者戴冠,賤者戴巾,更有將頭巾卷成長條,繞額一周,再束在頭上的。
尉陽不知道,箕氏朝鮮本就是是一個文明的活化石,比起自詡為殷商后裔,可實際上禮儀、發式、衣冠都已經周化的宋國,箕氏朝鮮幾乎原模原樣保留了殷商時期的一切:
他們文字用甲骨文,歷法用殷歷,又比如這辮發,本就是殷人的獨特頭型,也被朝鮮王室世代保留了下來。
朝鮮的貴族,甚至會對燕齊之人的椎髻嗤之以鼻,認為這是羌戎雜俗!殷商的古道才是正統!
可事到如今,箕準也顧不上朝鮮藏在內心深處的那點自欺欺人了,只能低聲下氣地說道:“小邦朝鮮公子,應邀來見大國將軍,不知大邦意欲何為?”
箕準放下了公子的驕傲,聲音恭謹,這是小國的無奈。
尉陽則嗓音洪亮,帶著大**人特有的的驕傲。
“朝鮮南方滄海君忤逆大邦,皇帝下令征討,然海外有風不能久留,故船隊泊于列口!”
箕準仰了半天,脖子有點酸,他想要上船談,但譯者轉述他的意思后,那小將卻大聲道:
“我家將軍說了,人臣無外交之權,朝鮮若欲談,便去滿番汗,與主將,亦是大秦公子相商。”
“什么!?”
箕準只感覺自己被耍了,大老遠跑到這,屈尊請求上船洽談,可對方卻說我們沒資格談,你去北邊百余里外另找他人……
這其實是在膠東時,黑夫和任囂商量的,作為偏師,膠東要給公子扶蘇大軍鋪好路,但又要注意,不能處處搶了主力的風頭,該怎么辦呢?
只能先擺出架勢,嚇嚇朝鮮,至于正式洽談,還是將球一踢,由扶蘇來做決定。
尉陽看出下面朝鮮眾人臉上的不滿,他輕蔑一笑,努力回想著仲父發號施令時的模樣,但那種不怒自威怎么也學不來,只能學學任囂,于是雙手一叉腰,挺著胸,滿臉傲慢地說道:
“還請公子回告朝鮮侯,一日談不完,舟師便泊于列口就食,十日談不完,舟師食盡,就只能溯游而上,請朝鮮侯贈飯了!屆時樓船艨艟,塞列水而不流,強弓勁弩,橫于王險之濱,兩軍相會,也不知能否讓王險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