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摒棄袍澤之理?我要在此等小陶!”
這一等,就是一年。
安圃有些激動地告訴黑夫:“我幾次派人向外搜尋,都被南越諸部擋了回來,冬天時好不容易,有一隊人馬去到龍川,卻發現營寨空了,看火灶里的灰,大概廢棄了月余,小陶及那三千人,已不知所蹤……”
黑夫點頭,這些情況,他都從利倉處聽說了,雖然疑惑小陶去向,但眼下的事更緊要,安慰了安圃一通后,問起了戰況。
安圃十分自信:“湟溪關有一千兵,兩千徭,我一直謹遵司馬教誨,要愛兵如子,對他們不薄,故無人反叛。聽聞司馬……君侯來此,便留了一千守關,其余兩千人,來堵了陽山關南門,并奪取高處烽燧,居高臨下,可知關內虛實。”
據安圃說,那一千叛卒,是二十日前舉事的,但因為陽山關地形尷尬,只有兩條路,北去騎田嶺,南赴湟溪關,不管往哪,都會被秦軍堵個正著。發覺自己無路可走后,一千叛卒便全須全尾地留在陽山關。
但陽山關守將雖然苛待兵卒,最后時刻,倒還知道燒了碼頭船只,以及城內糧倉。所以叛卒乏食,又沒法從水路逃走,已是進退維谷。安圃說,他率軍抵達時,叛卒已在對岸拔青苗煮食,應是斷糧了。
“還有,昨日我軍初至時,倒是有一人從北面進了關,聽說是君侯派去的說客?”
“他叫陸賈。”
黑夫道:“是淮南楚人,也是那群叛卒的鄉黨。”
他指點著陽山關道:“此關險隘,且地形狹窄,真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大軍不好展開攻打,只能以木梯蟻附強攻,彼輩若作困獸之斗,難免會有傷亡。”
黑夫回過頭,看看雖然跟著他來,但士氣依然萎靡不振的五千人,嘆息道:
“這三年來,枉死嶺南的人,已經夠多了,能少一個,是一個吧。故我派陸賈持賈和首級入關,將這場兵變歸咎于賈和處置不當,情有可原。若關內眾人投降,可免死罪,縱不能成,也能讓不少人心存僥幸,亦有圍三闕一之效,可泄其氣。”
安圃作揖,贊道:“多年未見,君侯用兵依舊奇正相合。”
黑夫搖頭:“安圃啊安圃,你怎也學會了溜須拍馬?”
安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官場混了十多載,又非那賈將軍嫡系,若不會此道,下吏,恐怕都活不到再見君侯,小陶他就是太耿直,屢屢與賈和爭執,才被棄在嶺外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安圃話中有無盡辛酸。
黑夫有些慚愧,拍了拍他:“不一樣了,從現在起,南軍我說了算!”
話雖如此,但攻城的準備,黑夫卻一點不耽誤,他讓安圃回關南面去,伐木制作木梯,等傍晚時分,黑夫和陸賈約定的時間到后,再一齊攻打。
下市時分,黑夫帶來的五千人已在關北排開陣勢,但這群兵卒多不愿意做排頭兵,不幸被選中的,一臉苦澀,他們都看得出來,陽山關如此之險,做先登之士,當真有死無生。
更何況,兵卒多為楚地籍貫,打殺越人也就算了,可這次,兵刃要對準的,卻是聲息相通的同鄉……
眼看時間越來越近,士卒們不斷抬頭看著太陽,利倉也盯著木表和漏壺。
隨著日影推移,利倉越來越不耐煩,不斷擦拭眉毛上流下的汗水,士卒也越來越緊張,喉嚨干燥,口中無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