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的是,坐在那個位子上的秦始皇帝,這位孤家寡人,只相信韓非子那一套:
主人雇用工人來播種耕耘,花費家財準備美食,挑選布匹去交換錢幣以便給予報酬,并不是喜歡雇工,卻說:“這樣做,他們才肯賣力”。雇工賣力而快速地耘田耕田,使盡技巧整理畦埂,并不是因為愛主人,而是說:“這樣做,飯菜才會豐美,錢幣才容易得到。”
人與人之間,根本不存在什么信任,一切都是利益糾葛!當一位人臣升至高位,手握重兵,脫離了君主操控后,不論過去如何,君王必會心生耿介!
盧敖篤定,秦始皇是這樣的人,所以他才會殺韓非,所以他才會用王翦又收其權。
秦始皇敲著案幾道:“按你的說法,熒惑妖星所化,無所不知無所不通,這就是黑夫從來未曾令朕失望的原因?往后,他還會尾大不掉,禍亂甚至滅亡大秦?”
盧敖道:“正是!大奸似忠啊陛下!”
“是啊,大奸似忠,君臣一日百戰,此言不虛。”
秦始皇站起來,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
“朕絕不會姑息養奸!”
他指著盧敖,對眾郎衛下令道:
“這罪人妖言惑眾,真以為朕是糊涂的商紂,會因為一句離間之言,就妄殺功臣么?拖下去,投入沸鼎,烹了!”
……
“朕是個昏庸的皇帝么?”
當外面的盧敖停止了慘叫,沸騰的大鼎里濃湯四溢,只剩下一只煮熟的手伸著時,秦始皇忽然如此問胡毋敬。
胡毋敬連忙道:“陛下英明睿智。”
“睿智?”
秦始皇卻笑道:“天下人,恐怕不這么認為了。”
除盼著他死外,暗暗密謀,為日后做打算的人,可真不少呢。
言罷,秦始皇不再多說什么,只告訴胡毋敬:“今天的這一切,一字不落,都記要記在史書上。”
“唯!”
胡毋敬崇敬地目送皇帝遠去,他不知道,回到寢宮后,秦始皇屏蔽所有人,卻爆發了一陣劇烈的咳嗽,深色的血,染紅了白絹!
皇帝的病情,似乎越來越嚴重了,而每次來收拾的宮人宮女,被秘密處置的數量也越來越多。
到了晚上,秦始皇總算緩過來后,招來了中車府令趙高覲見,下達了一項密令:
”改變出巡路線,原本經函谷關前往會稽,改成經武關道,期間要過南郡安陸縣,然后至衡山郡邾城。”
“再擬一道制,發往番禺,就說昌南侯平百越,為大秦南盡北戶,勞苦功高,今南海、桂林、象郡已立,令其帶有功將吏,至邾城見御駕,設壇拜為徹侯!”
“朕要讓黑夫,榮登人臣爵祿之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