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百姓先前因交不足口賦,而虧欠官府的錢糧債券,且都交到縣城來,武忠侯說了,不論欠了多少,皆一筆勾銷!”
這下,街上不識字的黔首也都聽懂了,聽說租降了,過去的欠債也統統不算數,誰會不高興?都笑逐顏開,但還是狐疑地問道:
“當真?”
“真不真,且問武忠侯!”
隨著興手指方向,眾人一回頭,卻見武忠侯正站在城墻上,朝安陸、沙羨所有人作揖,聲音中氣十足。
“我,亦黔首之子也,知小民之苦。”
“從今日起,但凡歸順義軍的郡縣,田租只收五一之數,絕不食言!”
“等吾等靖難成功,撥亂反正后,不止是安陸、沙羨,不止是南方,全天下的田租、口賦,還會減得更低,更少!”
……
安陸人唯黑夫之命是從,他說什么就信什么,武忠侯可是安陸人大救星,還能欺騙鄉黨么?
但對于沙羨人而言,哪怕黑夫出面打包票,依然沒多少人相信武忠侯的“新官府”會履行承諾。
畢竟收租是**月份的事,到時候會怎樣,沒有知道。
直到兩件事發生,沙羨人才轉變了態度。
其一,是一些貧民黔首將信將疑地,把欠官府口賦的債券送到縣寺,武忠侯真就在門外當眾扔進火堆,燒了!
這下,類似的債券如紙片般送來,都付之一炬,于是就出現了類似孟嘗君焚券市義的場景:
來的人皆拜,甚至有幾年交不起口賦,已經快淪為永久刑徒的氓隸高呼道:
“武忠侯萬壽!”
“君侯萬壽!”
喊聲參差不齊,因為沒有組織,很快就淹沒在其他聲音中。
但負責此事的沙羨官員還是聽到了,沙羨令有些不安地問季嬰道:“季度尉,彼輩如此呼喊,恐怕不妥罷……”
“百姓想喊什么,就喊什么,并無不妥之處。”
季嬰笑容可掬,這計策還是陸賈出的,焚無用虛債之券,捐不可得之虛計,令沙羨之人親君侯,而彰義軍之善聲也。
他上下打量這兩日來任勞任怨的沙羨令,說道:“對了,君侯還讓我,向縣令借一物。”
沙羨令唯唯諾諾:“何物?”
“縣君的項上人頭!”
……
沙羨令的腦袋,有點重。
這便是讓沙羨人開始相信“新官府”承諾的第二件事了:很擅長課稅催租,逼死過不少人的沙羨令,竟直接穿著官服,被拖到市場口斬了,武忠侯的手下還拎著血淋淋的人頭給眾人看。
“奸臣逆子乘陛下久病,把持朝政,以稅民深者為良吏,殺人多者為忠臣,沙羨令為升官職爵位,竟一味逼民,督責過厲,犯吏之五失,使沙羨民不聊生,黔首氓隸凍餓而死者不知凡幾,罪當死!”
圍觀者皆拍手稱快,叫好聲,竟比聽說可以減租時更響亮,歡喜之情,幾與焚券時相當。
畢竟一個是**月份才能見分曉的事,一個卻是發生在眼皮底下,做不得假。
但有了后兩件事做鋪墊,減租之事,沙羨人已信了七八分。
黑夫在城樓處看著這一幕,面色有些悲傷。
“沙羨令還是不錯的,雖然為官期間干了不少為虎作倀之事,但這幾日為了活命,對我安排的事無不盡心盡力,就這樣斬首,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