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嘴滑舌,倒與陸賈很像,難怪他挑中了你。”
黑夫皺眉,問道:“你一個隨縣人,本該受戶籍限制,怎么跑到江陵來投?”
隨何道:“小人本是隨縣之窮儒,正在服戍卒之役,隨一眾南陽人押送糧秣到南郡來,駐于江陵。”
在秦朝,儒生和贅婿、商賈一樣,也是服役優先征發的對象。
他略一頓后又道:“上個月時,聽聞君侯取了安陸,又攜民渡江,我當時便篤定,君侯稍后定會來取江陵……”
黑夫問道:“何以見得?”
隨何笑道:“因江陵乃西楚都會,得江陵,便可盡取西楚!”
黑夫卻搖了搖頭:“事后之言,不足為奇,倒是陸賈說,你有一策,可使我盡得三楚之地?”
所謂三楚,乃是對楚國故地的稱謂,按照方位不同,以淮北沛、陳、汝南、南郡、彭城等地為西楚;彭城以東的東海、吳、會稽為東楚;九江、衡山、江南豫章、長沙為南楚。
總之,便是禹貢里荊、揚兩州之和,占了天下三分之一。
以韓信之才,也只認為當“先取荊州為家”,尚未提出后續的戰略,這隨何一張口就大言不慚,也不知信口雌黃,還是真有依憑呢?
黑夫看了一眼陸賈,陸賈微微點頭,卻也有些緊張,看來這隨何的計策,他是認可的,但卻不知黑夫認不認。
于是黑夫笑道:“那就且聽你說說吧。”
隨何得了允許,便說道:
“想要奪取三楚,說難也難,君侯身被堅執銳,親冒矢石,四渡云夢,鏖戰兩月,眼下也不過奪了半個南楚,小半西楚,若想靠兵鋒全取三楚,恐怕要一年半載……”
“但說易,卻也易,用吾之策,可使楚地月余之內猛然色變,皆云集響應,羸糧而景從,天下三分,可得其一!”
黑夫來了興趣:“說下去。”
隨何道:“小人竊以為,君侯打錯了旗號,靖難,不足以號召楚地人心,想要各地云集響應,應當立一位楚王,復楚國社稷!”
……
“立一位楚王?”
黑夫聽罷,冷笑了起來,看向陸賈:“這就是你為本侯招來的‘大才’?”
陸賈有些慌張,連忙下拜頓首,冷汗直冒。
他早就知道,隨何之策,君侯恐怕不會喜歡,但事到如今,只能硬著頭皮挺到底了。
畢竟隨何的想法,也深得陸賈這個淮南楚人之心。
陸賈為隨何請命道:“還請君侯允隨何將話說完!”
“不必聽了。”
黑夫卻指著隨何道:“汝可知,上個月時,有武昌營叛逃屯長名為葛嬰者,用了和你一模一樣的伎倆,攻下鄂縣后,在當地找了鄂君的后人,名為襄強者,立為楚王,復了那楚國的社稷。”
“可他們非但沒等來三楚之地的云集響應,卻等來了我的大軍討伐。襄強做了偽楚王不過三日,便被我的都尉東門豹殺死,身首異處,掛在城樓上!”
“腐儒之言,誅心之論,若聽了你的,我恐怕也會落得一個下場,垣雍,將此人綁起來,下獄!”
垣雍帶著兩個短兵拖拽隨何,隨何卻死死抱住廊柱,將接下來的話一口氣說完:
“我說的立王,不是立他人為王。”
“而是君侯自己,自立為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