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說了,南征軍是義師,不拿百姓一針一線,二位勿要讓我為難!”
……
“這朱成倒是個識時務者,我可以向仲兄推薦他,助吾等治理衡山。”
等到次日,尉驚處理完以上諸事后,軍正怒卻來喊他去開會,原來是安圃追擊敵軍殘部,從東邊回來了,西面的江陵也送來一封武忠侯的信來。
“兄長,捉到九江郡尉了么?”尉驚年紀偏小,黑夫的部下們,他都要以兄事之。
安圃坐在榻上大口喝著水:“九江郡尉慌不擇路,帶著三千殘部進了大別山的丘陵,我也懶得再追趕。”
大別山脈連綿數百里,是江漢和兩淮的分水嶺,亦是衡山、九江兩郡的地界。先前馮毋擇為了鎮壓南征軍,調了九江郡八千人來,結果在一半交待在了江陵戰場,另一半也損失不小,東門豹占領邾城后,九江郡尉見大勢已去,遂逃。
“葛嬰呢?”尉驚一直對葛嬰毀掉鄂城的惡行念念不忘。
安圃道:“葛嬰那賊子,太過機靈,向東占了蘄南鄉(湖北蘄南縣),我讓偏師去追,他也跑了,也進了九江郡地界……”
這時候,抱著酒壺,癱榻上的東門豹好似活了過來,一拍案幾道:“軍正,君侯信中如何說?吾等要不要繼續向東進軍,把九江郡也替他打下來?”
“不可!”
怒打開黑夫送來的書信:“君侯已奪江陵,同時令諸吏分別略取當陽、夷道、夷陵、竟陵等縣,力求全取南郡。”
“至于吾等這邊,君侯說了,占領邾城后,便不能再貿然分兵略地,否則每得一城都要留兵守備,南征軍就成了一盤散沙。且先派人去奪了西陵,為君侯祭奠兩月前在那殯天的始皇帝,再與收復安陸的季嬰、利倉匯合,將馮毋擇殘部清掃干凈……”
“敵不在東,在北!故吾等只取衡山,切勿越境進入九江!”
兵力宜合不宜分,全據荊州,然后集中兵力,以應對朝廷接下來的大兵鎮壓,這就是黑夫的計劃。
誰讓他做了出頭鳥呢……
所以荊州以外?先讓各路草頭王們野蠻生長一段時間罷,好歹能幫黑夫分擔一下壓力。
東門豹有些意興闌珊:“可惜,真是可惜,我記得,淮南壽春,可比衡山富庶多了。”
安圃道:“九江郡恐怕也不復昔日繁華了,我追至蘄南時,聽說九江郡那邊,也有不少人得知武昌首義之事后,起兵反抗官府,誅殺秦吏!”
“其中一個叫黥布的山賊,帶著一群逃亡刑徒,竟然把六縣打下來了!”
“且讓九江郡兵,和淮南的叛賊們,狗咬狗去吧!”
……
六縣(安徽六安)是春秋時“六國”之地,后來被楚所滅,與衡山郡隔著大別山,所以自縣之西南以迄于東北,皆崇山峻嶺。
當地秦吏和楚人的矛盾本就激烈,被捕為刑徒者不可計數。
上個月,當“始皇帝死”的消息伴隨著武昌的第一槍響傳來,枷鎖已松,六縣人心思動。
恰在此時,因為犯了逃亡罪,在大別山里打游擊的六縣人“黥布”,帶著一支隊伍殺了回來,這群亡命之徒勇不可擋,在城內輕俠配合下,很快就擊潰寥寥數百縣卒,攻占了六縣。
隨之而來的,便是殘酷的報復。
畢竟從楚國滅亡至今,他們已經做了十余載亡國奴,受夠了秦吏趾高氣揚,將輕俠踩在腳下的日子。
一場屠殺之后,縣令、尉、丞,以及一眾秦地移民的尸體,多達數十百具,都扒了衣裳,整整齊齊掛在城頭,其首級則堆在門外,做成了京觀,每每路過一個楚人,都會在此小便,對其加以嗤笑羞辱。
“賊秦吏,刑我父兄,孤吾子弟,斷人手足,還在吾等臉上刺字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今日?”
黥布本名英布,他臉上是醒目的墨字,頭發被髡過,重新養長后也不扎髻,如同師鬃,古銅的膚色是常年勞作的結果,手背、腳踝上還有明顯的桎梏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