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是奴隸,兩年前被押送到驪山服勞役,卻在半道宰了押送的官吏,帶著七八人匿身山林,結果因為朝廷的苛政重徭,投靠他的人越來越多,最后竟得七八百人。
如今英布已經靠手中的劍,恢復了自由身,并要做一番大事!
英布占據了縣寺,與一眾手下箕坐于昔日審案的公堂上議事,商量往后的出路。
當聽到手下人慫恿自己“稱王”時,英布發出了哈哈大笑。
“我年少時,有位外來的客人為我看相,說我當刑而王,也就是受刑罰后稱王。”
他摸著右臉上的墨字道:“六年前,我因為任俠之事,犯了法,被判處黥刑,那令史給我上刑時,我不懼反笑,欣然道,人相我當刑而王,便是眼下的情形?”
“當時那令史哈哈大笑,對我大加譏諷,可如今,他給無數人刺過字的手,已被我斬下,頭顱則當成蹴鞠來踢。”
“然也,兄長當為王!稱六王如何?”
有個被割了鼻子的刑徒甕聲甕氣地說:“還是英王好!”
刑徒們口氣倒是很大,但英布卻制止了他們。
“我肯定是要做王的,但不是現在,一來我身份太卑賤,在楚地,只尊宗族之望,昭景屈第一個不會認我,天下人反會笑話于我!”
“二來,吾等不過擁兵千人,占了一個小縣,豈敢貿然稱王?定會招來秦人清剿。”
身為逃亡的刑徒,反是死罪,不反亦是死罪,但拿下六縣后,刑徒輕俠們還是有些不安——他們的勢力太小了。
于是便有人建議道:“既然兄長不稱王,吾等不如去西邊投奔武忠侯罷,他在武昌首義,跟秦軍打了好幾仗,聽說手下已有十幾萬人,還派了一支兵,在圍攻衡山郡的邾城,從六縣過去,不過十余日。”
“然也,去了之后,武忠侯至少要封兄長做一個司馬!”
“司馬哪夠,至少是都尉!”
刑徒們鬧哄哄的,十分樂觀,英布卻將劍重重往地上一擲,打斷了他們的議論。
英布冷笑道:“都尉?司馬?呵,吾等若真去投了武忠侯,換來的,恐怕是斧質之刑,身首異處吧?”
所有人都安靜了,有人不解:“吾等不都也和官府作對么?”
英布道:“我聽人說,武忠侯打的旗號,是為秦始皇帝報仇,要清算所謂的奸臣逆子,卻只字不提造反。他雖與秦軍作戰,但每到一處,也只是處死個把民怨大的酷吏,其余官員一律留任。”
“依我看,南征軍和朝廷之間,是狗咬狗,都不是好東西!”
“武忠侯仍自命為秦吏,吾等卻是楚人,是逃亡的刑徒,還殺了全六縣的秦人,按照律令,個個都是殺人犯,貍奴與老鼠,能走到一條道上么?去投奔武忠侯,豈不是自尋死路!”
英布又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墨字,他可是吃過虧,受過苦的,對于揮舞著鞭子和刑具虐待自己的秦吏,絕無半分信任和好感!
“那怎么辦?”
刑徒們面面相覷,在打下六縣,好吃好喝幾天后,他們已迷失了未來的方向。
“去壽春!”
英布下定了決心,起身道:“在六縣以東的廬邑,巢湖里有一支打著項燕將軍旗號的義軍,數年來屢敗郡兵,如今也舉旗反秦了。為首者便是項燕將軍的嫡孫,那位力能扛鼎的項籍!”
“不像武忠侯那邊要反不反,曖昧不明,項籍可是堂堂正正,打出了復大楚,誅暴秦的旗號!”
“從廬邑過來的輕俠說,項籍已匯集了三千之眾,更號召楚地豪杰都去壽春匯合,乘九江郡尉不在,奪取此城,還于故都,復興大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