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縣雖不臨海,卻有一條通途可以讓樓船暢通無阻地兵臨其城下:在船隊的西邊,是一條寬達十里的澎湃大江,奔流入海,河口最寬處呈喇叭型,竟20里寬闊……
看這體量,之前羅輿還把它當成是長江,但尉陽糾正了這個錯誤的判斷。
“這是吳淞江,可直通震澤,兵臨吳縣!升旗,告訴眾船,向西行駛,進入吳淞江避風浪!”
奉尉陽之命,龐大的船隊緩緩駛入此江中,兩岸皆是草澤蘆葦,鶴唳陣陣,充滿了荒蕪和野蠻的氣息,就像這時代的吳越人一般,給人的印象便是赤腳紋身,一言不合就拔劍的漢子,不是刺別人,就是刺自己,遠非后世小橋流水人家的書生秀氣。
他們在寬闊的吳淞江行駛了一日,進入一個更加廣闊如海的湖泊,這便是震澤。
行駛至此,他們已進入吳軍腹地,此地水網交錯,當地人以舟為馬,就連出門種田都駕駛一艘竹筏,遙遙望見龐大的船隊,也不逃跑,反倒棄了舟船,跑到岸邊高處,遠遠眺望,還興致勃勃地指點。
羅輿罵道:“吳越之人就是膽子大,要放在中原,見到吾等,早跑得沒影了。”
“是覺得不論誰和誰打,都與他們沒關系,這群人骨子里,還是不認為自己是秦人、楚人,而是吳越人。”
尉陽目光一直盯著震澤東岸,當船隊駛過一個湖灣后,他遂指著遠處道:“吳縣到了!”
羅輿一看,不由罵道:“真大!”
可不是,離震澤數里之外,的確有座龐大的城池,光是它的西墻,就足有六七里,整個城池周長近四十里,且北面還嵌套一座小城,亦周長十余里……
“即墨只有它一半大小啊。”羅輿咋舌,他是膠東人,本以為江東乃吳越蠻荒之所,不曾想吳縣竟如此氣派。
尉陽笑道:“徐夫子(徐福)說過,春秋時,吳王闔廬已敗楚,大霸江淮,乃委計于伍子胥,使之相土嘗水,象天法地,筑小城周十里,后吳王夫差又在小城之外加筑大城,周四十里。”
“十年后,越王勾踐滅吳,亦以姑蘇為都城,為越國南都。到了楚春申君時,又經營此地十數年,如今的吳縣,堪稱東南一都會,光是城門,就有八座。”
尉陽曾經隨任囂來過兩次吳縣,此刻又展開徐福交給他的地圖,指著遠處,站滿兵卒的城樓道:“這便是西南邊的蟠門(蘇州盤門),水陸相半,沿洄屈曲,兩門并列。”
他也是聽徐福說的,說什么“吳國處于辰位,故在城南又設蟠門,城上刻木蟠龍,面向越國,象征吳國征服越國。”
不過可笑的是,哪怕城郭修得再大,城門寓意取得再好,最終吳卻為越所滅,越又亡于楚,楚亦亡于秦。城頭所插旗幟已換了數次,不過現如今,秦會稽郡守、丞的旗桿,倒是還牢牢占據城樓,此刻城門緊密,城內正倉促備戰。
羅輿面露難色:“都尉,這么大的城,光靠舟師,恐怕不好打吧。”
尉陽笑道:“你知道為何越破吳,楚滅吳,亦或是王翦克江東,越、吳、楚雖有姑蘇堅城,卻沒據守太久么?”
尤其是勾踐第一次偷襲姑蘇,城外打贏仗,便輕松入城,不費吹灰。
“為何?”羅輿表示不解,看上去這城是石頭和土一起夯壘的,極其堅固難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