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又有龐大的舟師沿吳淞江入震澤,兵臨城下。
嚴郡守這才反應過來大事不妙,閉門而守,同時遷怒于徐舒,認為是他亂出主意,使會稽郡陷入混亂,又招引叛軍入寇。
郡丞這會還在痛斥徐舒的罪名:“好你個徐舒,郡守待你不薄,你卻只記得舊主,而忘了新主?”
薄生知道,這些指控,都是千真萬確,因為徐舒來到會稽郡后,沒少讓他幫忙,描畫會稽地圖,近來又時常請他出面,與會稽越人君長聯絡,還給薄生暗示:
“薄君,往后我這功曹之位,也許就是你的了。”
薄生經歷過早年的動蕩后,膽子小了,回家咨詢妻子意見時,魏媼卻兩眼發亮,勸他道:
“你是楚人,生于吳中,又娶了魏妻,為何卻要給秦官府盡忠?更何況,萬一事成了,武忠侯論功行賞,你就能擺脫這低賤的小吏之位,也能讓女兒嫁得更好!”
魏媼年輕時為愛瘋狂,與薄生私通,可年紀大來,受夠了普通人家的辛酸后,開始不斷夢到昔日作為魏宗室女的日子,可以穿許多漂亮的新服,吃著美食嘉柔……
眼看兒女一天天長大,她決定,不能讓他們也過自己這十多年的生活。
眼下,卻是一個得富貴的機會。
徐舒利誘,妻子慫恿,鬼使神差,薄生就這樣加入了徐舒的計劃,越陷越深。
所以,當冰涼的斧鉞放在脖頸上時,他不由大哭,老淚縱橫,后悔不已……
但旁邊的徐舒,卻已看到了震澤上的北伐舟師,哈哈大笑起來:
“郡君,殺了徐舒,就能讓吳縣不陷落,就能保會稽平安么?”
……
“郡君還在迷茫?請讓徐舒為郡君分析南方局勢。”
“天下四十八郡,南海、桂林、象郡、豫章、閩中、長沙、南郡、衡山、洞庭,整整八郡,已豎北伐軍大旗,六分得其一,不亞于昔日一六王諸侯。”
“而我聽說,九江、東海,一片亂相,項燕之后擁立楚王,復辟楚國,江西皆反,楚盜日益擴地,欲取江東,其兵卒已在江邊徘徊,而江東楚人豪俠,也紛紛從草澤中舉事,欲接應之。”
“江東兩郡,恍如孤島,左右皆為水火,不遭水濡,便受火侵,想要自保?根本不可能!”
胥門之上,嚴慶頭疼不已,真該堵上這徐舒的嘴,如此巧舌如簧,讓他想起來徐舒的履歷。
徐舒本是彭澤士人,十多年前,因為迎別部司馬黑夫入豫章有功,遂進入仕途。
他先在豫章做了幾年縣吏,會稽郡分出鄣郡后,又到那邊當了一段時間郡吏,后被調至會稽,為功曹。此人做事十分機敏勤勉,嚴慶是一年多前才調來的,十分倚重他。
似乎是為了堅定自己守城的決定,嚴慶道:“你也說了,叛軍和楚盜,至多擾亂了南方十個郡,關中和北方仍然安定。要知道,北方戶口是南方數倍,始皇帝可調派數十萬大軍平叛,必如石擊卵……”
因為與朝廷斷了聯系,盡管“二世皇帝”已繼位兩個多月,大家都知道了始皇帝已死的消息,但嚴慶沒得到咸陽詔令,拒不承認始皇帝已亡,這已成了他說服眾人堅守的最大動力。
徐舒卻打破了他的幻想,指著震澤那支龐大的舟師道:“郡君,始皇帝已崩,朝廷為奸臣逆子所控制,武忠只是奉遺詔靖難,開城門是迎接義師,絕非叛逆!“
“倘若郡君一意孤行,試圖抵抗,不如算算,究竟是北伐軍援兵來得快,還是朝廷救兵來得快?”
嚴慶被這番話噎住了,徐舒乘機再接再厲:
“更何況,北伐軍但凡攻克郡縣,先降之吏不殺,只誅抵抗劇烈,民怨頗深者。”
“而楚盜則不然,每克一縣,必不分青紅皂白,繩其長吏,屠戮秦人。”
“若降北伐軍,則城內數十秦吏,數千戍卒,皆不必死。”
“反之,若吳縣為楚盜所破,則這城頭所有人,皆將為其所屠啊郡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