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笑道:“此地南連淮、泗,北走青、齊,西接藤、薛,再加上此地聯絡海岱,控引濟河,山川糾結,足以自固,乃是必爭之地。”
“自古南服有事,必繇此以爭齊魯。句吳道郯子國,以侵齊伐魯。越人既滅吳,亦滅郯以覬覦中原也。五國伐齊后,楚將淖齒亦是從郯地北上入莒,控制齊閔王的。”
他在下邳時,也給項籍解釋過了,所謂的“扶立齊王”,其實并非真心要幫齊復國,而是效仿昔日齊國將滅之時,楚國以助齊之名占領了淮北等大片土地,楚將淖齒甚至深入至莒,被齊湣王拜為相邦,控制了殘齊的軍政大權。
當年是淖齒太過急躁,未能玩好這一戰略,如今故技重施,最差也能在瑯琊、薛郡,為復辟的楚國豎一屏障。
張良已經過了逞匹夫之勇的年紀,越來越看重權謀和運營,但他所獻之策,項籍卻興趣并不大,反而一直在詢問當年刺秦的“壯舉”……這亦是張良對項籍略有失望的原因。
說到這份上,項纏卻有些明白了:“子房,你曾長期在齊地行走,并在莒南刺殺秦始皇,你我躲在下邳時,更冒險派親信與齊魯豪杰往來,是為了今日?”
“正是如此!”
張良道:”薛郡的大俠朱家,一直在幫我與梁、魯各地豪俠聯絡。郯縣之中,也有田齊后裔公孫慶,他知道一些在齊地山林草澤藏匿的諸田勢力,只要取了郯縣,便能重新建立聯絡,將始皇帝死,楚地皆反的消息告訴眾人,使眾人響應!“
事情與張良預想的差不多,東海郡兵,已經在下邳被項籍打得覆滅,郯縣未能反抗太久,東海郡守便帶著一眾人北逃瑯琊了,龍且輕取郯縣,而張良入城后,也見到了故人公孫慶。
“通知齊、魯豪杰舉事?”
公孫慶是本地豪貴,齊公子之后,他奇異地看著張良:“子房兄,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么?”張良從公孫慶的語氣里,感覺到事情不對。
公孫慶無奈地說道:“泰山的公杲,沂蒙山的費縞,莒縣的田吸,臨淄的劇柳,這些各地豪俠,本是我與朱家大俠暗中聯絡的,但他們在六月初一時,便一齊舉兵了。”
……
聽說自己聯絡的豪俠們已提前舉義,張良十分詫異:
“怎如此著急?五月中時,我才在下邳得知項少將軍在淮南起兵的消息,隨后與項伯舉兵,奪取了下邳,這才使人往齊地傳遞消息。”
公孫慶頷首:“可不是,五月下旬,子房你派人送來消息,讓吾等做好準備,待楚兵抵達,于六月底、七月初舉事。但孰料,六月初,等我信使到四處時,才發現彼輩已舉兵圍攻當地縣城了!”
“雖取了幾個縣邑,但無奈官軍勢大,紛紛吃了敗仗,如今他們正遭薛郡、瑯琊、濟北、臨淄郡秦軍圍攻呢!”
一旁的項纏吸氣:“齊人不是被官府殺怕了,素來怯怯么?此番卻不待吾等抵達,爭相舉事,真是咄咄怪事。”
張良想了想:“是有人,在齊魯散播始皇帝已死的消息?”
公孫慶拊掌:“沒錯,從五月起,齊魯各地都傳瘋了,說始皇帝已崩,先時百姓大多不信。”
“但旋即,膠東就出了事,郡丞和兵曹逃了,官府四處抓人。旋即,泰山的公杲,沂蒙山的費縞,莒縣的田吸便突然遭到官府圍攻,興許是有人向秦吏舉報他們蓄意謀反,眾人無奈,反正人也殺了,正好新得了一批甲兵和金子,遂順勢舉兵……”
張良皺眉:“甲兵、金子?”
公孫慶道:“然也,不瞞你說,前些日子,我也得了一批送來的金餅,是以諸田名義給的,沒錯,就是田儋之子,田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