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笑道:“有的仗,要靠長劍和戈矛贏取,有的,則要靠紙筆和使者。”
看項籍仍然不解,范增點破了謎底:“離間!”
……
淮陽舊楚王宮的秋葉緩緩落下,范增則在低聲與項籍說著他的毒計。
“七十年前,燕昭王死,子立為燕惠王。當是時,樂毅破齊七十余城,獨即墨、莒城留存。齊將田單在即墨,聽說燕惠王繼位,乃縱反間于燕。”
“田單的人是這樣說的:齊城不下者兩城耳,然所以不早拔者,聞樂毅與燕新王有隙,欲連兵且留齊,南面而王齊!”
“燕惠王聽信了此言,得齊反間,也相信樂毅欲自立,乃使騎劫代將,而召樂毅。樂毅知燕惠王之不善代之,畏誅,遂西降趙。”
聽完范增的話,項籍皺眉:“黑夫素來狡詐,派人去離間他與麾下關系,恐怕沒什么用罷?”
“上下關系,最是復雜,黑夫雖不會輕易聽信吾等離間之計,但他的部屬皆統兵萬余,分駐各地,時間久了,難說也有想要稱王封侯的心思……”
范增舉例子道:“占據會稽的吳芮,本是越人君長,如今他手里統有干越、閩越、東甌、于越,擁兵兩萬余,但會稽守、尉,卻被徐舒、尉陽所得,吳芮仍為閩中守,他心中必有不甘。”
“倘若這時候,少將軍派使者過去與之聯絡,承諾,若吳芮叛黑夫而從楚,他日可割江東,封為越王……”
項籍卻不干了:“大好的江東,豈能割給他?”
范增無奈地說道:“江東還在黑夫手里,少將軍,這是慷他人之慨,用別人的東西來做人情,卻能讓吳芮與黑夫生隙。”
項籍仔細一想,好像有道理,點了點頭,勉強同意此計。
范增又道:“還有那韓信,將兵兩萬,出汝南,屢勝秦軍,是一員善戰之將,少將軍也十分激賞他。”
“眼下黑夫被困漢水之濱,這韓信定是他解圍的殺招,想要斷王賁之后,截斷糧道,威脅南陽,使王賁不得不退兵。既如此,少將軍不如就派武涉為使者,去葉縣追上韓信,承諾,若他不南下南陽,而與我軍合兵,北攻潁川、三川,事成之后,可封他為河南王!”
“如此一來,黑夫就只能繼續與王賁對峙,而少將軍得一善將,又取潁川、三川,此一石三鳥之計也。若吳芮那邊也能發難,那黑夫,就要舉步維艱了!”
項籍摸著頷下慢慢蓄起的黑髯:“吳芮與黑夫是結義兄弟,而韓信起于行伍,是黑夫一手提拔的,背叛兄弟、舊主,他們會答應么?”
范增不以為然:“少將軍將人心想得太好了,眼下黑夫已進退維谷,據說還吃了敗仗,勢力大不如前,他的手下人們,也是時候為自己考慮了。”
“更何況,黑夫自己背叛秦朝,帶頭不守忠義,世人都看在眼里。他還忽略了別人的**,起兵半年,仍以秦吏自居,他不稱王,手下人就算為黑夫立再多功勞,也無法稱王。”
“越王、河南王,江東三川之地,這唾手可得的誘惑,誰抵擋得住?韓信一個淮陰無行少年,我不信他能!”
“就算韓信猶豫,那就讓武涉騙他!”
范老頭的毒計一個接一個:“武涉可如此告訴韓信,黑夫迫于王賁之兵,已效仿當年五國相王,接受了楚國上柱國贈予的王號,愿與六國聯合,一同入關滅秦!”
項籍樂了:“亞父啊亞父,你口中果然沒一句真話,那若韓信問,黑夫的王號應是什么?武涉該怎么答。”
范增撓了撓落了不少頭發的皓首,隨便一想,張口就來:
“黑夫起兵南郡,占據江漢,就叫……叫漢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