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奸佞也必須肅清!”
王賁咬著牙對甘棠等人道:“陛下心軟,必不誅趙高,汝等定要設法讓王離陳其利害,至少要逼著陛下,打發趙高去為始皇帝守陵,等其上路后,再由我親衛門客往殺之!”
“諾!”
這時候,甘棠湊到跟前低聲道:“太尉可有留給小王將軍的話?”
他指的是王離。
王賁沉默了好一會,嘆息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吾父橫掃六國,我則有幸見始皇帝君臨天下,車前馬后,征伐諸侯,但也見季世忽至,天崩地坼……”
“我倒是撒手不管了,王離身為武城侯,卻必須要接下這爛攤子……”
通武侯了解自己的兒子,以他的能力,能力挽狂瀾么?恐怕很難,說不定要將整個宗族搭進去。
但正因為了解王離,王賁更明白,王離絕不會向黑夫低頭。
“盡力而為罷,早早送兩個兒子去西域投李信,李信雖抗制不歸,但應會庇護他們,為王氏,留一點血脈……”
此時偏將司馬鞅已至,拜在王賁榻前,王賁顫顫巍巍將印綬和虎符、斧鉞轉予他,聲音衰微地叮囑道:
“吾死之后,封鎖消息,不可發喪,將我尸體放在安車上,不可讓三軍知之。從宛城到武關,必過丹陽,叛軍已占據丹陽之南,故須緩緩退兵,不可急驟。”
“但撤兵的消息的瞞不住南方的,可令后寨先行,然后一營一營緩緩而退。若黑夫派人來追,汝可在丹水邊布成陣勢,鼓點大作,打著我旗幟反擊。黑夫素來多疑,必以為我詐死,約束將尉不敢深追,大軍可順利撤離南陽,回到武關,為大秦,保留一點復興的種子……”
說完這些話,王賁累得歇了一會,繼續道:
“武關守備我不擔心,成皋那邊也沒問題,就算守不住三川,尚有函谷關。我最擔心的是兩個地方。”
司馬鞅問:“何地?”
王賁道:“漢中,河東!”
“漢中居秦之坤,為蜀之艮,連高夾深,乃關中屏障也。以眼下形勢,漢中恐怕難以守住,守軍當燒棧道而退,無棧道,黑夫縱然北有漢中,也難以越過南山,窺伺咸陽。不過其余褒斜等道,也要派信臣精卒守備,切不可使之偷渡。”
“至于河東,控據關河,山川要會,此魏武侯所謂‘山河之固’也。蒲坂乃重鎮,是進入關中的捷徑,趙高之弟趙成為河東郡尉,我不放心,必須換個人……”
最后,王賁還有有遺表上奏胡亥。
“關中四塞之地,崤函為塞,號稱百二之險,縱是庸主庸臣,亦足以拒關自守,陛下比不了始皇帝,更做錯了事,殺錯了人,但只要能改正前非,師法太甲,做一偏安之主,也是足夠的。”
“商以六百祀之祚,而亡于百里之岐周;六國以八千里之趙、魏、齊、楚、韓、燕,而受命于千里之秦。此非一朝一夕之故也,關中居天下上游,占據地利,且先保住一州之地,輕徭薄賦,與民更始,以待后人再度振興吧。”
后事一一安排,但說到底,縱然關中有山河之固,還是那句話:
“在德不在險!”
若胡亥仍不修德政,肆意妄為,休說關中之地,哪怕舟中之人,也盡為敵國也!
“老朽做這么多,也許根本沒什么用……”
越想越絕望,王賁再度昏然而倒,至晚方蘇,竟精神了些。
王賁令左右扶著他,搭乘安車,登上宛城城墻,遠觀各營燈火繁盛,灶煙滾滾,雖然局勢不太妙,但三軍將士仍比較樂觀——因為他們知道,率領自己的是戰無不勝的通武侯!
這是王賁無比熟悉的軍旅生活,比頻陽的家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