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賁又想起了第一次帶他入軍營中的父親。
那時候,小王將軍崇敬地看著父親,問了老王將軍一個問題:
“何為將?”
王翦將一柄劍反遞給他:“將,就是君王手中的劍。”
“亂世之中,不管大王指向何方,我都得受命而不辭,敵破而后言返,師出之日。有死之榮,無生之辱!”
王賁欲去接過劍,但父親卻又一笑,收回了它。
“將,也是國之壁壘,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業,等為父替大王掃平立國,治世之時,你亦有用武之地,那便是守境保民,赳赳武夫,國之干城!”
三十年如一夢,當年的小王將軍,熬到白頭,也成了“老王將軍”。
回憶往事,王賁仰天而嘆:
“父親啊。”
“兒終究無能。”
“外不能掃平叛賊,內不能肅清朝綱,愧對先帝厚望……”
“我只能像父親一樣,做始皇帝手中的利劍,斬滅六國。”
“卻終究做不好。“
“護住胡亥和大秦社稷的壁壘……”
王賁當真不幸,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還真將五十年興亡看飽!
一念及此,悲從中來,王賁不由老淚縱橫,他在車上,抬起沉重的雙臂,朝遠處軍營中的將士們、近處暗暗拭淚幕僚們。
還有他奔波了一輩子的帝國,作了一揖。
“王賁,要棄諸君而去了……”
斑白的頭垂下,手也隨之落下,卻再未抬起來……
二世元年,夏歷三月初十,王賁薨于宛城!
帝國之壁,塌了!
……
而與此同時,距離宛城并不算遠的襄陽,黑夫卻沒看到將星隕落,更無任何征兆,這個傍晚,與陽春尋常的溫暖下午并無不同。
“我沒聽錯罷?”
得到“護軍都尉”季嬰通報后,黑夫停下了手里的箸,又將粘在胡須上的飯粒塞進口中,露出了奇異的笑。
“李斯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