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武忠侯,還打著秦旗,麾下亦秦人也,他們再壞,也不至于禍害秦地罷!汝等都聽見了罷?秦人不打秦人,停止內戰,一致對外。”
一群寧秦縣人遂暗暗串聯,約了數百人,由一個識字的什長扯布,在手指上咬出血,寫了“吾等今夜欲投武忠侯”幾個字,乘著楊喜帶騎從外出巡視,遇到幾名渡水查探情報的北伐軍斥候,便將布包著石頭,死命扔了過去,又遠遠離開。
“萬幸,那幾個斥候有識字的,騎行過來拾起打開看后,對著吾等豎起大拇指,拍了拍胸口。”
三十日凌晨,藍田王離軍爆發了一場炸營……
借著同鄉輪值的機會,寧秦縣人悄無聲息地往營外摸,但還是驚動了率長。
“跑!”
遲疑是來不及了,楊喜當時一聲大喊,數百寧秦兵邁開大步朝不遠處的灞水逃去,但身后呼嘯連連,追兵有數千之多,跑得比他們還快!
眼看后面的人就要追上自己,楊喜有些絕望,豈料那些兵卒卻也扔了兵刃,越過楊喜等人,一頭扎進了灞水里,死命向對岸游去!
濕漉漉地上了東岸,楊喜等人如蒙大赦,一個留著短須的北伐軍吏帶著數千人來接他們,雖然說話鏗鏘有力,但態度很和靄,在楊喜等人丟了兵刃后,便引他們去后營歇息……
這場寧秦人帶頭的叛逃,最終帶動了相鄰的鄭縣營、戲下營、夏陽營、臨晉營加起來數千人,王離軍右翼營壘,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而混亂和逃離還在朝其他營蔓延,軍法官已難以控制局面了。
當楊喜再度回頭時,正好看到北伐軍作戰部隊開始強渡灞水,搖墜的火把鋪滿天地,而對岸的王離軍,已未戰而潰……
那場一邊倒的戰斗持續了一整夜,楊喜等人則被安排到戰俘營,軍吏安排他們吃飯,吃過飯以后,把楊喜等帶頭投誠的人帶到一個大官面前,那人十分瘦削,名為季嬰,據說是武忠侯親信,而季嬰身邊的人,正是叔孫通,手持筆墨,笑著說想和他談談……
“這便是所有的事。”
楊喜說完了,口有點干,也不知道這叔孫通問這么詳細是為哪般。
叔孫通看著滿滿幾摞紙的記述,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汝且下去歇息,不日必有厚賞!”
楊喜應諾,但又抬起頭,弱弱地說道:
“我現在,只想回家……”
……
楊喜有些昏昏沉沉地離開營帳,自有數名北伐軍士卒帶他回戰俘營——便是原來的王離軍大營,今天是七月初一,戰斗早已結束,灞水之役,北伐軍大獲全勝。
除了戰前自發投誠的楊喜等上萬人外,右翼李良將軍的衛尉軍近兩萬人,在炸營后也卸甲而降。左翼司馬鞅將軍則帶著不足兩萬的殘部匆匆逃離戰場,向杜縣撤退。
至于王離本人,在發現難以約束全軍后,僅帶著數千親衛,退守藍田縣城,如今已被武忠侯帶著十萬大軍團團包圍……
其余一觸即潰者,或逃或俘者,不計其數。
此時,趕著一群新抓的俘虜,從叔孫通面前路過,來自閩粵的越校搖毋余用夾生的秦言抱怨道:
“此戰真是無趣,彼輩軍容不亞吾等,竟不戰自潰,泰半投降,真是無聊至極……”
越人驍勇好戰,搖毋余等越卒奉黑夫調令,從會稽郡大老遠來到這,本以為能趕上一場死后也能向祖先吹噓的史詩大戰,豈料卻是這樣一個乏善可陳的結局,因為武忠侯嚴禁殺俘,他連一個頭都沒獵到。
“搖校尉,你錯了,大錯特錯!”
叔孫通卻捋著胡須,笑道:“兵法云,百戰百勝,非善之善也。”
“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更何況,仁人無敵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萬人倒戈,爭相來投才對啊!”
叔孫通朝遠方的武忠侯帥旗拱手,發自肺腑地吹噓說道:
“北伐軍,無愧于仁義之師,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武忠侯,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名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