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在這點上,已較春秋及六國好許多,黔首甚至隸臣也能通過軍功爵為吏,更力行宰相皆發于州部,猛將必起于行伍,公子王孫非功不得屬籍,算是遏制了世卿世祿……”
但秦的軍功爵有兩個大問題,一是升上去就很難降下來,最后導致越來越不值錢,漸至敗壞。另一方面,享受這種制度的,是只占了天下四分之一人口的新老秦人,十年內被迅速兼并的六國,與這種上升渠道無緣。
“始皇帝未統一時,尚來者不拒,使天下士人集于秦,但一統后,除了那七十余博士外,君可曾見一個關東士人得身居高位?”
想來想去能找出來的,只有籍黑夫提攜,一路高升的陳平、曹參、蕭何三人了……
其余千石以上官員,皆秦人也,幾無六國之人!
陸賈、隨何,還有眼下六國反王陣營里數不清的謀臣策士,都是本有才干,卻在體制下未能進入上升渠道的人。更過分的是,因為秦吏豢養門客有限,地方豪貴又受到打擊,苦于沒有出路,關東士人自然只能積極加入到“反賊”的行列里去了。
說句不好聽的,過去十幾年里,在關東,秦就好比是取消了科舉的我大清,絕了六國士人的上升渠道,無疑是將他們推到了政權的對立面。
再加上本就盤根錯節的六國貴族,對重徭郁郁不平的黔首庶民,讀書人從中出謀劃策,這叛亂不劇烈才怪。
張蒼深以為然:“吾師荀卿便曾說過,雖王公士大夫之子孫也,不能屬于禮義,則歸之庶人。”
“故上者需下,下者需上。”
黑夫已有計較:“上者要下簡單,爵位隔代降級,后世子孫不肖者,便不能保有富貴。”
張蒼目視黑夫:“若如此做,你會得罪一大批造就這‘新秦’的功臣將士。”
“所以要徐徐圖之,至少在短時間內,不可驟然下達。”
黑夫看著張胖子的嘴道:“之所以告與張君,是知道你嘴緊。”
“蒼當守口如瓶。”張蒼點了點頭,但旋即覺得不對,什么叫嘴緊,他總覺得這對話怪怪的……
黑夫倒未多想,勾勒制度需要思想家的智慧,作為荀子后學,又是自己鐵桿黨羽,張蒼是他想到的協助者第一人選:“至于如何讓下者上達州部、朝堂……”
張蒼少不了繼續推銷荀子的設想:“吾師荀卿又言,雖庶人之子孫也,積文學,正身行,能屬于禮義,則歸之卿相士大夫。”
黑夫卻不以為然,荀子只提出了這種設想,可作為綱領,卻沒有進一步提出具體的實施方式。
而且參考的因素是文學、品德、禮儀?雖然是后世察舉、科舉制度的主題,足見荀學影響之深遠,但這不符合眼下秦的基本國情,以及黑夫對未來的更高期盼……
“要以何種方式來做到?這我卻得思索思索。”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縱使聰慧如張蒼,過去作為秦朝的微末小吏,頂多整理整理圖書,算一算錢糧谷物,朝堂大事?制度改革,黑夫都沒資格評頭論足,更勿提他了,所以尚未深入思考過這一問題。
“這還用說么?”
黑夫拊掌,對后世的億萬蕓蕓學子,露出了邪惡的笑。
中國人從古到今,從小到大,從學生到公務員,最擅長,最熱衷于什么?
“當然是考試啦!”
……
PS:第二章在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