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梁抬起頭:“范公不遠千里,來到西河,總不可能是專程給我送玉圭來的吧?”
“沒錯。”
范增道:
“老朽來此,是勸少將軍撤兵回去的!”
……
“撤兵?”
項梁立刻站起身來,面露不解:“項籍孺子看不出眼下形勢,難道范公也看不出?”
“我聽聞,黑夫已先取咸陽,封宮室,嚴軍紀,婦女無所幸,財物無所取,收王離殘部,籠驪山之徒,這是為了安定秦地人心,以全取關中。”
雖然聯軍有河東尉趙成接應,但河東守是秦地人,拒絕降楚,發門客親衛抵抗,耽擱了一些時日。再加上楚軍從陜縣渡河到河東,又跋涉數百里去蒲坂,再渡一次河,大軍龐大,船只卻有限,幾個來回折騰下來,好不容易進入關中,黑夫那邊已一路靠著嘴炮攻取咸陽了。
這下形勢就變得十分不妙。
項梁焦慮地說道:“如今巴蜀、南陽、南郡、江東盡在黑夫手中,若再得雍州,天下九州,已盡其半!六國卻四分五裂,若讓黑夫得了機會喘息,昔日秦掃六國那一幕,只怕又要重演了!”
“若楚國不想再度滅亡,唯一的辦法,便是乘黑夫立足咸陽未穩,與匈奴聯手,共獵關中,匈奴取秦昭王長城以北,而關東諸侯奪河西、上郡、函谷關,使黑夫不能盡有關中地利,如此,方能維持均勢……”
“秦廷已覆滅,黑夫成了楚國最大的敵人,這一點,老朽自然明白。”
范增讓項梁稍安,對他表明態度:
“老夫西來前,代替楚王,與齊國達成了盟約。”
“楚國答應將臨淄交給齊相彭越,由此聯合齊楚之力,共滅膠東的黑夫舊部曹參、陳平!”
“還有,武信君有所不知,早在楚軍經河東進入關中前,使鄭昌、張良等在潁川光復韓國,有令偏將鐘離昧率兩萬人,從三川、潁川南下,隨時可進攻南陽!”
項梁拊掌:“如此甚妙,東南兩路齊下,吾等則在關中配合匈奴拖住黑夫主力……”
范增卻搖頭:“武信君有所不知,但縱然有匈奴為盟,西河的楚魏趙聯軍,恐怕也難以再進一步。”
“為何?”
范增嘆息道:“君可知春秋時,晉國中行偃伐秦乎?”
“昔日晉悼公為諸夏盟主,其元帥中行偃約合諸侯伐秦,得九國,車三千乘,兵容十萬!然秦伯退守涇水,士大夫皆上陣備戰,并無退讓之意,而聯軍內部各懷異志,并不齊心。”
“于是中行偃下令:天亮雞鳴,全軍西進,各軍都要拆掉土灶,填平水井,以便布陣。作戰時,三軍唯我馬首是瞻!”
“然而,諸侯各懷異心,皆馬首向東而返,中行偃難以制之,也只能撤軍……”
說完舊事后,范增道:“眼下形勢,與當年并無不同。”
“楚軍五萬人,駐大荔、臨晉,背靠蒲坂渡口。”
“趙魏聯軍四萬人,駐夏陽,背靠龍門渡口。”